徐乐面色阴沉:“太上皇倘若再做这般言语,这迷楼某怕是不能再来,江都也万难居住!” “朕说过了,我和李渊乃是骨肉至亲,大家少年时在一起握槊为戏,算是总角之交。如今虽然彼此为敌,这份亲眷关系总是无法抛下。朕就算当面骂他也没什么话说,在你面前说他几句又有何不妥?再说朕说得哪句不是实言?难不成李渊也有招你为婿之意?还是让自家女儿为你弹琴歌舞?朕想来就算他愿意这么做,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用。李渊虽然也和朕一样仰慕江南风光,可是他家中子弟又如何与朕的子女相比?纵然他用尽全身解数,也不会栽培出一个能比肩我家二娘的女儿,这总是没错!” 他说到此处颇有些洋洋自得之意,不过眼看徐乐面色不豫,又把话锋一转:“既然你不想听,朕也就不必再说。朕今日宣你来是为了讲些事情,不是与你做口舌之争,你可知朕方才与何人见面?谅你不晓!方才与朕相谈的,乃是荣国公来护儿,你与来家六郎交好,来护儿也算是你的长辈,若是有机缘应该让你们见上一见,不过此番来护儿身负重任,不大方便见面,日后再做安排不迟。你可知他此番出阵,所为何故?” 徐乐看了看杨广,语气不卑不亢:“国公于校场点兵时便说了是要讨伐左近贼寇,想来这一遭是得胜而归。” 杨广面露微笑:“徐乐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来护儿固然大获全胜,但是真正的功劳并非于此。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朕派大军出征不会只诛贼寇。那岂不是牛刀杀鸡?此番派来护儿讨贼乃是个名目,实际是要他替朕前往丹阳勘探地形。比起那些不入眼的蟊贼,丹阳之事才真正要紧。来护儿手段不差,事情办得漂亮,你此番回去在李渊面前,也有了交待。你说朕该不该留你在此等候?” 丹阳即梁、陈旧都建康,只一听来护儿此番所奉差遣,徐乐便知自己的言语果然成功打动了杨广这个混账。与江都相比,丹阳确实更合适天子居住。毕竟江都再怎么样,也不过是杨州总管行在,不管城池规模还是宫室都不能和丹阳相比。 哪怕经历过南北朝乱世,屡次为战火荼毒,论及繁华程度以及人口数量,丹阳都远在江都之上。从地形地势再到堪舆风水,丹阳都更适合做国都。甚至和长安、洛阳相比,也不至于逊色多少。 但也正因为丹阳实在太适合作为国都,才不该成为杨广当下的居所。丹阳为六朝古都号称有天子王气汇聚,杨广在江南经略多年颇有根基,江淮的不少豪门世家对杨广始终忠心耿耿。此番杨广让来护儿勘探丹阳地形,显然就是准备修缮丹阳城内前朝宫室,以为自己日后居住所用。 江都行在的宫室乃是其为总管时的居所修缮而成,依旧可以算做行在。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杨广居于此对外均可以用南狩遮掩,并未放弃北返之志。可如果真的带兵入丹阳,便不再是南狩或是暂居,而是正式的迁都。显然在杨广心中已经决定以丹阳为都城,以骁果为羽翼,恢复梁、陈故迹,与李渊划江而治平分大隋。到了那时候不管杨广再如何嘴硬,大隋都难免南北两分,杨广再无恢复祖宗基业的机会。 杨广自己未尝没有积蓄实力巩固根基,日后北伐复国之念。可是徐乐很清楚,一旦隋朝走到这一步,便是回天乏术的局面。不管帝王自己是什么心思,麾下文臣武将乃至军兵将校,士气都会受到挫动。 哪怕他们依旧忠心于大隋,也难免心灰意冷失去武人那股锋锐之气。而身为武家若是没了锋锐,便如同宝刀无刃,和废铁又有什么分别?倘若一切真的按杨广所想完成,大隋江山不过苟延残喘几年,随后便要彻底灭亡。 若是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肯定会点起人马不顾一切地渡江北伐,拼尽全力夺回自家根基。至不济也要和李渊拼个同归于尽。 可是杨广毕竟不是自己,他的胆气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大。三征高丽失败,再到当今天下群雄逐鹿,杨广的胆魄已经随着他的雄心一道湮灭。哪怕他如今手上还有几万骁勇善战的健儿,哪怕他对于英武的汉家好儿郎如何厚待,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他没了胆魄。 是以他不敢破釜沉舟,带领兵将北返与李渊、李密等人殊死对决。只想着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为帝王者尚且如此,麾下将士又怎会为其效死?如今的杨广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不配成为李渊的对手,两人之间角逐的结果于此时已然注定。 对于徐乐来说,这自然是好消息。不光是杨广和他手下这支精锐不至于成为李渊霸业上的阻碍,更重要的是东南百姓或许可以因此获救。杨广既然想要割据东南,便不好再像过去一样滥用民力迫害苍生。东南鱼米之乡的日子总归比神武好过,只要帝王稍微体恤几分,就能有成千上万的无辜生灵获救。对于徐乐来说,这远比达成使命或是立下何等功劳更令他欢喜。 杨广对于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有些洋洋自得地对徐乐道:“丹阳宫虽遭兵火,然其旧址仍颇为可观,于旧址略加修缮便可居住,所费工料有限,亦不须太多夫子。再者,丹阳户口远胜江都,供养大军不至于如此为难。只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