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珠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绿豆冰沙,搁下勺子,仔仔细细问了一遍。 她接过香草递来的棉布,拭了拭手说:“既然灵堂已经布置好了,那我们就去给二婶磕个头吧。” 香草嘟着嘴,一脸的不悦,灵堂搭好了才来知会小姐,分明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端的让人看了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不识礼数呢。也不知是谁办的差事,哪个院子里的人,没的让人唾弃。 到了灵堂,已经来了几个吊唁的客人,钱家人也多多少少到了几个,女宾正在哀哀哭泣,涕泗横流,眼泪珠子成串滴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与钱氏有多么厚重的情意呢。 殊不知几日前她们还看着钱氏被扫地出门,拦都没有拦一下,甚至还瞧了个热闹,眼下倒是姐妹情深了。 几个男宾眉目凝重,脸上的郁结之气拧成一团,似乎满胸腔的愤懑无处发泄。 钱氏的死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的病症已是无药可救。但毕竟是流着共同血脉的至亲,他们难免哀伤。 但他们这些叔侄兄弟就算觉得自己几日前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但更愿意把钱氏的死推脱到他人头上,以证明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清清白白,而赵月珠正好是最恰当的人选。 一个面容玉白的公子哥儿一眼看见赵月珠,瞬间眉目无比凌厉,眼珠子一瞪,咬牙切齿,毫不顾忌地道:“赵月珠!你如何还有脸来,姑母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应该偿命。” 说话的是钱望的二孙子,钱明的长子,钱烈。 赵月珠冷冷一笑:“这话真是可笑,我什么时候谋害过二婶了,满口饭好吃,满口话可不好说,你可不要忘了,二婶被接回钱府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虽然有些精神不济,但好歹也是个齐全人儿。 在钱府走了一圈,被赶回了赵府,这才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不管怎么看,二婶的死都和钱府脱不了关系吧,怎么就赖到我身上了,可容不得你信口胡诌。 这里是赵府,不是钱府,说话还是要有些顾忌,而且二婶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急着甩锅吗,有如此家人,难怪二婶被送回赵府后郁郁而亡,真真是可怜。” 钱烈一时无法反驳,气结道:“你..你强词夺理,妄言妄语,混淆黑白。” 钱明的小儿子钱迅拉住了钱烈,低声道:“此女机敏狡诈,奸滑诡谲,不要与她一般见识,祖父交代的话你忘了不成。” 钱迅然后转头对着赵月珠清雅一笑,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清风霁月,浊世佳公子也不过如此了:“赵大小姐,我二哥性子急了一些,并不是有意要冒犯于你,还请你谅解宽心,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说完就一揖到底。 赵月珠澹然道:“这是自然,钱家和赵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结秦晋之好,相互照应扶持,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不为过,二婶若是还在,也不会希望看见我们两家有摩擦,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说完,赵月珠别有深意的看了钱烈一眼:“不过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若是有人借题发挥,我们赵家也不会姑息。” 钱烈被她一看,只觉得浑身凉嗖嗖的,竟是说不出话来反驳。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后悔懊恼自己怎么被一个姑娘家震慑到了,实在是让他不甘,想要再激她几句,衣袖却是被钱迅拉住了,钱迅轻轻摇了摇头,让钱烈不要再惹事。 赵月珠在众人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接过妈妈递来的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忽然,外面有人唱道:“首辅大人到,豫亲王到——” 只见钱望与孙萧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钱望面须白净,看上去精神矍铄,看得出常年浸淫书卷,很是有些读书人的风骨,而且有着身居高位之人的势气。 他面色冷凝,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神之中有一丝悲色,上过香后在灵位前站了一会,神情越发悲戚,面上涌现起难以言说的痛意。 仿佛极力隐忍的万般情绪就要宣泄而出,他咬紧了后槽牙,脸上青筋跳动,但终究是一言未发。手握成拳抵在唇畔轻声咳嗽了几下,逼回了眼眶中的泪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