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地。 我沿着这条灰色水泥高台像幼儿一般踩着中线往前走,原本还算自得其乐,可我回去喝口水的功夫,再回来,那个台阶上不知怎么,就多了一个背影。 那人右肩背着一把吉他,盖住了他大半个背。露出来的半个背消瘦见骨,海风吹着他布料稍显硬质的衬衫,时不时可以看见他背部的骨节。 他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身体却依旧挺直着,和黑色的吉他套一样笔挺直立。 是陆重非。 我顺着高台的引导线走到他的身侧,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我,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庄总。” 我在他一米外停了下来:“今晚你要表演?” 我是看到他的吉他才想起来的,杨籁说了,今晚篝火晚会,很多人要表演。 陆重非点了点头,道:“我们部门大家都不太愿意,但陈经理那边说必须每个部门至少一个节目,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我轻笑了一声:“多点表现机会也挺好的,太沉闷只会埋头苦干自己很累。” “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怕弹得不好给部门丢人。”陆重非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所以我偷偷避开他们,是打算过来练练歌的。” “练琴?” “本来是这么打算……”他笑着转头,正视着前方: “但庄总您看,这儿好漂亮啊。” 风扬起我的长裙摆向陆重非的方向,橙红的夕阳把云朵大海和我们的白色衬衫都染成了浅淡的橙色,在这蔓延橙色的滤镜中,藏着一点点微微的红。 那点微微的红色,泛在波光粼粼中,勾在我们的轮廓线条上,点在陆重非的耳尖。 我没有看海,我就这么看着他。 一直到远方的嘈杂声打破了这儿的静谧,太阳终于被海水淹没,依稀有火光亮在视野的尽头。 篝火晚会开始了。 我这才收回目光,看着沉寂却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你好像要来不及练琴了。” “还有一点时间,我的节目在很后面。”他终于动了动身子,从后背取下吉他,打开黑色的吉他套,取出里面的木质吉他。 他抱起吉他,拨了拨弦,流畅的音乐声荡在了沙滩上。 “庄总。”他抱着吉他朝我笑:“要不您点首歌吧。” 我偏了偏头:“你不是要练琴吗?你练你一会儿要表演的歌就行了,不用管我。”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上大巴的前一刻我还在加班,其实我都还没想好我要唱什么来的……” 我笑道:“你这是在变相向我邀功吗?” “不是不是!”他赶紧道:“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我噙着笑在他旁边隔了一手臂远的位置坐下,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开个玩笑而已。” 他松了口气。 我道:“不如你唱什么《国际歌》之类的?” 他的脸垮了下来,露出几分求饶的表情:“庄总……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欺负小朋友的确很快乐,我笑出了声:“打倒资本主义不是每个打工人的愿望吗?” 他大概是被我逗得有些小脾气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您说得对。一会儿我就唱《国际歌》,经理们问起来,我就说是庄总点的。” 我装模作样地点头:“会推锅了,不错,是个合格的社会人了。” 他也终于崩不出笑了出来:“庄总,哪有您这样带坏下属的。” “每天板板正正地多没意思啊。”我晃了晃悬在半空中的腿,意外找回了几分童年的快乐:“人呢,就要学会苦中作乐。”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