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在长久的寂寥中,厚重的敲门声开始响起。 “孟惠予!在里面吗?给我开门!” 是程述,孟惠予犹如失重一般,拖着身体朝门口走去,随着一声锁扣转动的声音,这扇老旧的门被打开。 “为什么不接电话!”程述声音低沉,像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拉开门,就堵在她身前。孟惠予无精打采,顺着熟悉的声音抬头去看,程述那张熟悉的脸就逆着光落进她的眼。 她衔着泪,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嘴角还扯着笑向他说了声对不起。 在这一句对不起中,他所有因为她失联而产生的愤怒与忧心全消失不见,只剩下心疼。 “程述,”她叫他的名字,又仰起头去看他,婆娑的泪眼在冷冽的灯光下尤为明显,可是她还是在笑,异常别扭又异常美丽地笑,眼泪始终没有落下。 她说:“程述,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程述一把上前揽住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面。 从前他就知道孟惠予瘦弱、矮小,可是只有在拥抱的时候,他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如此 地瘦小,瘦小到即使是这样用力地抱住,他也很难确认她真的存在。 他不敢松手,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 对于程述而言,世界上有太多唾手可得的苹果,可是当下,他单单只想摘下这一颗。 他陪她坐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别家的灯光透过玻璃洒进没拉窗帘的客厅。阳台边短短的几寸晃动的光亮,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程述不知道她是这样无助地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他想去开灯,哪怕是一盏台灯,却被孟惠予拉住了衣角。他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她身边,孟惠予抱着双腿,主动靠在他的肩上,开始讲述起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的妈妈,名字叫李秋园,是个文化不高的女人。 她的老家在湖城一个非常偏僻的山村,那里重男轻女,没上几年学,她就被家里赶出来打工,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干些大家都嫌弃的脏活累活。熬了几年考到了驾照,后来就一直在开出租。 我的爸爸孟正德文化水平还不错,没犯事以前是个小学老师。教数学的,偶尔还给小区里的孩子补补课,他很爱开玩笑也很爱夸奖人,大家都很喜欢他。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了一起,反正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很快他们就有了第一个孩子,你不知道吧,其实在我之前,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是男孩,大我五岁,名字叫孟学真。 很好听吧,我爸爸取的名字,他虽然是个数学老师,但其实有一点点文艺,莫名其妙还挺会取名字的。” 孟惠予时不时地打趣两句,程述应和着,不去打断她。 “我们家其实刚开始算得上很幸福,父母相爱,儿女双全。可是再美好的生活,也总是会有意外发生。 我哥哥贪玩,学习不好,上了高中之后变本加厉。因为这个,我爸妈没少跟他吵架。有一次吵得凶了,我哥哥自己就往外跑了。那年,他18岁,死于溺水。 是去认领尸体的时候,我爸妈才知道,他是因为救人才把自己给搭进去的。两个小孩的家里人给我们道谢,警察局给我们发锦旗,几句谢谢,一面锦旗,换了我哥哥一条18岁的命。 现在想起来,他好像从小就想出去当兵,如果那个时候我爸妈能多听他说几句话就好了,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我哥哥虽然调皮虽然淘气,但是人很懂事。我爸妈虽然总是在嘴上念叨他,但其实都很爱他。 他去世之后,我们家整体的气氛就变得阴郁很多,每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那段时间我因为性格比较内向,在班里受了些欺负,也不敢跟家里说。就这么一直维持着,直到我爸爸又出事。” 孟惠予顿了顿,回忆到最不愿意讲起的一段,她下意识地往程述怀里凑了凑。 “程述,你能不能抱住我?” 程述侧身,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安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没关系,我想告诉你。”孟惠予深吸一口气,记忆又好像有些连接不上,她问他:“我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被霸凌和你爸爸出事了。” “哦,这里。你知道了,我爸爸因为故意伤害蹲过监狱,因为对方是被他捅到重要器官导致了大出血,甚至还有后遗症,所以判了八年。可他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因为我。 我初中的时候有在上数学补习班,老师是我爸爸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好朋友的爸爸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