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更清楚记得,在他下令之前,裴笃已断喝一声:“还不速速将这畜生拖下去处置了?” 他将不动声色思绪敛去,看向皇后道:“皇后时时挂心朕的身体,怀稷在冬狩当日英勇救驾,可见是皇后平日教导有方。” 怀稷是二皇子的字。 皇后谦和一笑,略欠身一礼:“臣妾不敢当此夸奖,都是臣妾的本分。” 皇帝伸手到皇后身前,似一个搀扶的动作。皇后微讶,有两分受宠若惊,迟疑着正要将手搭上,皇帝的手掌已经挪开。 原来只是一个示意她起身的手势。 皇后顺着这个手势,和婉浅笑,回到座上坐下。又听皇帝道:“有子如此,朕心甚慰,理应嘉奖。皇后觉得封赏他什么好?” 皇后恭顺地答:“怀稷做的也都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亦不敢讨要奖赏。” 皇帝紧睇着她的容色,半晌,似畅怀一笑:“皇后果然贤德,朕却不能薄待了怀稷,朕回去再仔细想想。” 眼下皇帝可用来对裴策稍加牵制的皇子,唯裴笃而已。纵使内心已有疑虑,亦不可轻易将这枚棋子废去。 话毕,皇帝起身离去,并不留宿昭庆殿。 而皇后行礼恭送,直到那道明黄的高大背影远去,再看不见,才缓缓起身,面上笑意,不减不变。 * 归澜院里,因李穆早早派人来知会过,太子今日晚间会过来,秋嬷嬷亦命人备了酒。 姑娘体弱,不宜饮酒,秋嬷嬷担心殿下邀姑娘同饮,备的是清甜的桃花酿,小酌几口亦无妨。 今日多集宴,裴策过来时已是酉时末。夜色渐起,挥退了下人,唯二人独处,在寝屋的外间临窗而坐。 室内暖得熏人,江音晚先前觉得闷,命人将菱花槛窗半开,天色暗下去,便觉出了冷意。 裴策将槛窗合上,窗上糊的秋香色软烟罗,偶尔随外头的风一鼓一鼓。 他在黑漆描金云纹靠背椅上坐定,揽了一把那素约细腰,将江音晚摁在自己膝头坐下,懒懒抚着她的脊背。弱质纤纤,在他掌下。 江音晚慢慢松弛了紧绷的脊背,软声问:“殿下今日饮酒了吗?” 裴策的嗓音清倦,随口答:“未饮。” 今日的确参加宴饮,但他惦记着自己的小姑娘,草草离席,并未饮酒。为免衣衫沾上的酒气熏着她,还特意更了衣才过来。 手边的雕漆几案上,搁着一套琥珀色琉璃杯盏。那一汪桃花酿晶莹剔透,亦被衬得如琥珀一般。 裴策对这般清酒无甚兴趣。但江音晚因平素体弱之故,少有机会饮酒,还是好奇地瞟着杯中清酿。 江音晚试探道:“我也没有。殿下,嬷嬷说这酒不会醉人,我可以喝一点的。” 她说话的时候,澄透碧滑更胜琉璃的眸子抬起来,纤指轻揪裴策的衣襟,在那平金绣的蟒纹上无意识地虚虚抠划着。 裴策捉住了她的柔荑,不为所动:“饮酒伤身,你身子本就不好。” 江音晚长睫半耷下去,低低“噢”了一声。其实本也无可无不可,贪新鲜罢了,并未多失望。 裴策瞥一眼她的神情,淡道:“只能喝一点。” 果然就见那盛满星子的眸又抬起来,乖顺道:“嗯,我只喝一点点。” 裴策嘴角懒漫勾起,伸指在琉璃杯中轻蘸一记,递到江音晚唇边。 江音晚看着那“一点点”酒,怔然偏开了头:“哪,哪有这样喝酒的?” 裴策不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