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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外室美人 第21节


  只见她两行清泪不住淌着,顺着显出来的颧骨而下,汇到尖尖下颌。随着她跪在江音晚身前的动作,滴落在美人榻前, 没入厚密的栽绒毯面。

    江音晚已撑坐起来,扶了一把潋儿的手腕,指尖却拂过一道凹凸不平的粗粝触感,杏眸霎时一凝。纤指轻颤着划过,转而握住了潋儿露在外头、看着尚完好的手掌,另一手捏着潋儿的衣袖,欲往下扯去。

    潋儿却仓皇地捂住了腕间衣袖,不愿让姑娘看到其下狰狞疤痕。怕吓着姑娘。

    江音晚隔泪雾同潋儿相望,渐渐松开了手,轻若游丝地低讷一句:“你受苦了。”

    潋儿摇头:“奴婢没事。”她已知道,姑娘如今蒙太子相救,被藏在这座私邸,做了太子的外室。其中苦楚,她不敢问。

    潋儿默默瞥过搭在美人榻上的汤婆子,和几案上透影细白瓷碗里未饮尽的红糖姜水,猜到是姑娘信期至。于是扶着江音晚重新倚躺在美人榻上。

    江音晚的身上,原搭着一层细软的紫貂绒毯,随她起身的动作,滑落堆在膝盖。潋儿为她轻轻盖好,将汤婆子塞进绒毯里。

    江音晚枕在美人榻上,目光一瞬不瞬凝着潋儿,忽而轻声问了一句:“滟儿呢?”

    她的贴身丫鬟,原是潋滟一对。

    潋儿捧着汤婆子的手一顿。眼底泪珠大颗滚落,沾湿了紫貂绒毯。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继续动作,将汤婆子靠近了江音晚的小腹,抽出手,不着痕迹抹去毯面湿痕。

    滟儿难以忍受教坊中的屈辱,已于半月前触柱而亡。

    其实那伤势本不至死,然而教坊中并不拿她们的命当一回事,为给众人看到教训,将额头带伤的滟儿曝于严寒天里,不予医治。待潋儿不顾阻拦靠近,人已彻底僵硬。

    江音晚看着沉默无言的潋儿,虽身上有暖意传来,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她又问了一遍:“滟儿呢?她怎么样了?”

    潋儿拼命地摇头,哽咽道:“姑娘别问了。”

    江音晚的唇色,一刹苍白,如被抽去全身力气,颓然躺在那里。耳边潋儿劝慰:“姑娘莫要伤怀,仔细身体要紧……”却一句也灌不入她的耳。

    她与潋儿、滟儿自幼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际更像姐妹。

    幼时江音晚体弱多病,时常被拘束在房中养病,不许出门。那个年纪的小丫头,偏偏玩心正重,觉得烦闷不已。嬷嬷们想要哄她,却总不得其法。只有潋儿、滟儿两个与她年岁相仿的丫鬟陪着,能让她笑一笑。

    长大一些,她有一阵噩梦缠身,家里长辈道,许是撞上了邪祟。那时她不敢独自入睡,又不愿打搅大伯母安眠。是潋儿、滟儿整晚守在她床边。到后来渐生倦意,甚至三个女孩子一道伏在床上睡去,倒也无人去指摘那些规矩。

    太平年岁里的日夜相伴,早让江音晚将潋儿、滟儿视作好友、姐妹。她更记得自己从教坊里逃出的当夜,是她们二人死死抱住龟公小厮的腿,声嘶力竭地朝她喊:“姑娘快跑!不要回头!”

    “都怪我……”江音晚呢喃一句,恍若自语。泪水潸潸涔涔,隐入她的鬓发。

    然而覆巢之下无完卵,侯府倾塌,各人都命如尘芥,又能怪江音晚什么呢?怪她自私逃离,扔下潋儿、滟儿二人,还是怪她没有及早救她们出来?

    前者,也无非三人一道受辱。后者,她自身尚只能仰仗太子而保全,又何来能耐救人,抑或说,何来把握向太子求得恩典,去救两个没入教坊的丫鬟?

    潋儿泣道:“姑娘千万不要这样想,如何能怪姑娘呢?”

    江音晚不言,忽而紧紧抿住了唇,侧转过身,蜷起了身子。小腹阵阵地作疼,不似夜间被大手翻搅肺腑一般的痛,而是像利刃刺过的尖锐痛意。鬓发被浸湿,已分不清是泪还是冷汗。

    潋儿看着江音晚面上血色褪去,下意识就要唤人进来,却蓦地念及此处并非侯府,一时踌躇失措,只知道掖紧貂绒毯,将那汤婆子焐得更近些。

    守在外间的婢女却已然察觉了动静。素苓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是罗太医开的暂缓疼痛的药方。午后便已煎好,江音晚推说迟些再服,便一直煨在炉上。

    素苓慢慢喂着江音晚服药,黛萦打了热水来,细细为江音晚拭去额间、鬓角的泪痕。待江音晚缓过这一阵,脸色稍见红润,两人又默默退了出去。

    潋儿看着两名婢女如此周到地服侍江音晚,心中没有被取代的酸涩,只为姑娘的处境并非自己料想的那般糟糕而稍感宽慰。

    是了,太子能大费周章救出姑娘的贴身丫鬟,想必是极看重姑娘的。

    潋儿倏然又想到了什么。待屋内又只剩了她与江音晚两人,她在美人榻前屈膝半跪,悄悄瞟了一眼外间,凑近江音晚的耳畔,欲言又止。

    江音晚询问地看向她。

    潋儿踯躅半晌,最终压低了嗓音问道:“姑娘平日可有服用避子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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