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大伯母和两位堂姐也早该被问斩。 满门兴衰,至亲性命,在两人间划开鲜血淋漓的鸿沟。 纵她再不愿相信,然而一切证据都指向他,她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更再无勇气和力气,去逾越两人间的天堑,每靠近一寸,都是剥心噬骨的惨痛。 经文字字慈悲,她却要做最狠心的母亲。簪花小楷隽秀,每一笔都是她的忏悔。 墨如泣血,向亡父悔,对幼子愧。她为人女不孝,为人母不慈。若有机会做裴策的妻,亦无资格称一个合格的妻子。不过她知道,自己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太液池的荷花开至极盛而转衰,雨欺残荷,是不可逆转。江音晚的胎像愈发不稳,裴策再不许她走动,每日只卧床静养,太医署几乎围着她转,名贵药材如流水耗下去,然而这一胎终究是保不住。 江音晚于建兴元年的七月底小产。 她在裴策的怀里,平生唯一一次那样失态地嚎啕,椎心泣血,眼泪将明黄绫袍浸得湿透。 裴策久久揽着她的肩背,静默如寒山。最后,他低缓道:“晚晚莫哭了,休养身体要紧,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她从未听过裴策这般语调,沉痛脆弱。话到末了,竟有一点冰凉滴落在她的额头。 她却没有勇气抬头望去一眼。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禁宫内尤是。 她做的拙劣手脚,纵因体质本就虚弱之故,一时未让把脉的太医起疑,裴策亦关心则乱未能察觉。事后细细追查下去,又能瞒过多久? 夏末秋初的最后一场雷雨,紫电划破长夜,撕扯开一切沉晦,映上裴策皙冷侧颜。 窗外潇雨如瀑。他俊容平静到了极点,漫然将一个紫檀嵌螺钿的小小攒盒掷到江音晚面前。 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晚晚,告诉朕,此为何物?” 第45章 愿 除夕 那一声惊雷穿云裂石, 轰隆落下,撕开江音晚的思绪。裴策容颜镌然如刻,淡漠下压着无尽寒凛, 渐渐与眼前重合。 当年的潇风晦雨隐去, 矆睒不见, 夜色吞没最后的霞光, 裴策于一室昏暗中静静看着她,寂宁得让人心惊。 江音晚的芙蕖面上, 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无从辩驳, 只徒然摇了摇头,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若呢喃, 答他方才的提问, 如此苍白:“不是不愿……” 而是不能。 她仍坐在裴策的膝头,看到他缓缓笑了一下。 那笑意慵然,转瞬即逝。漆眸淡淡凝着她,如冬日千里冰封,行于其上,可窥见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不紧不慢道:“既然晚晚愿意,孤怎可辜负你的心意?” 江音晚一霎头皮发麻, 浑身紧绷, 感受到腰间的大手一点点收紧, 她仓皇地去推裴策的肩膀。 自是徒劳。下一瞬,她的一双细腕被裴策单掌扣住,翻身按在雕花嵌宝的围栏。 青丝如瀑,一霎流泻在绢地乘云绣软枕,沐浴后暂用来挽发的那支白玉簪,不知落去何处。 杏眼骇惧凄惘地睁圆了, 如离群的幼鹿,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渗出来,滑落至散乱鬓际。 上方那双深眸如渊,矜慢从容,似毒蟒享受着缓缓绞杀猎物的过程,看着它无力挣扎以至窒息。于那蟒口幼兽,却是漫长酷刑。 腊月廿七的残月在东天升起,只细过眉梢的一弧,黯淡如缈惘心绪,被纱云轻易遮去。 待被裴策抱去湢室,她已几乎失去意识。 此后两日,江音晚未再见到裴策。 她记得裴策廿七过来时,分明道皇帝已封笔,他亦能得两三日空闲,至新年元日大朝贺,及此后接待各国使节,才会忙起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