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低沉而平和。 但夜色太浓,风亦很大,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进去前,若梨回身抱住裴屿舟,如同过去很多次他哄着自己时一般,柔声道:“你还有我。” 男人不曾说话,托住她的小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是,我还有你。” 放下手,他目送着若梨走进屋子,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攥成了拳。 屋内,姜锦芝睡卧在软榻上,穿着代表身份的宫装,头上的配饰也是极尽华贵奢侈,看着,依旧是难以企及的高贵明艳。 若梨站定在与她三步之距的地方。 这场景与过去的很多年一样,可二人的处境截然相反。 尽管姜锦芝看似高高在上,但已身处绝路。 “其实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也不想来送你最后一程。 无人招待,若梨也不在意,走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坐下,没什么情绪地道。 姜锦芝是皇室嫡女,生性骄傲,又怎会容忍自己成为阶下囚,所以今晚,便是她这一生的尽头。 不过若梨也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说完后便静静地看着对面,曾恨不得杀她无数次的恶毒女人。 此刻的姜锦芝依旧是熟悉的慵懒之姿,她也在看若梨,唇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 虽与楚凝意最多只有五分相像,但她也颇具其韵。 可她还是觉得不过如此。 “你母亲临死前可有说什么?”女人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问。 若梨的美眸中仍是一片澄净,却因她提及母亲有了些波澜,不过她仍是平静地道:“好好活着,寻一爱我,懂我之人相守。” 爱我,而非心爱。 勾了勾唇角,姜锦芝又问:“不曾提及旁人?” “不曾,还有,她让我不要恨。” “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恨。” 轻笑出声,姜锦芝移开视线,看向软榻旁的架子上跳动着的烛火,冷漫又不屑:“虚伪。” 闻言若梨并不动怒,母亲是她心中最为干净温柔,独一无二的存在,姜锦芝不配对她做任何评价,而她也不可能将这些放心上。 “她只是不希望我变得和你一样。” 最后,她还是给了姜锦芝一个她这一生大抵都没有想明白的答案。 “你母亲是谁,知道了?” 优雅地交叠双腿,姜锦芝复又看向若梨,低声问,唇畔的笑意在昏黄的烛火下莫名让人有些发毛。 愣了愣,若梨终是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 裴屿舟不曾告诉她,但当年的真相都在世人面前摊开,姜锦芝与侯庭泉合作整垮楚家的动机,也只有一个而已。 “不迁怒舟儿?” 施施然拨弄着鲜红的指甲,姜锦芝意味不明地问。 立在门口的男人闻言猛然抬起头,夜色中越显漆沉的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门,里面有着让人揪心的,极尽克制之下的颤意。 若梨扬起唇角,尽管这抹笑意有些苦,但她的声音很坚定:“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外面的裴屿舟攥得发抖的拳头骤然松了,向来笔挺的高大身体有了一丝让人心酸的弯曲。 若梨如今分得很清楚,犯错的并不是裴屿舟。 过去,她已经辜负母亲临终的叮嘱,无辜迁怒,又怎能再让她失望。 尽管她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京城楚氏,二百四十七人,都是活生生的命,却因为一己之私,以及帝王的不容之心,化为血水。 有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姨母,姨父…… 而她的母亲虽得以苟活,但每一日都生活在地狱般的绝望和痛楚之中,生不如死。 若梨的眼眶一片通红,压抑至极,骤然崩溃的泪水自眼眶坠落,甚至连唇瓣都在哆嗦。 就算如今真相大白,又有何用。 她谁都恨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站起来,抬头,往前看,往前走。 姜锦芝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个泪流不止,却倔强地不曾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丝狰狞,只有悲痛与无助的少女,记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楚严成下狱那日。 深知内情的裴行慎进宫请求姜武帝从轻发落,留楚氏上百口人活路。 最后的结果就算皇兄没有告诉她,她也能猜到。 他选择娶她,以换楚凝意一条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