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上一片沉寂, 树神不在时,上古神木好像也失去了生机,满树白银似的叶片纹丝不动,只有缓缓流淌的弱水将一叶叶载着亡灵的小舟送到树下, 依旧有无数亡灵匍匐在树下, 祈求神树眷顾。 若木一靠近神树, 便感到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四肢百骸中, 枝叶无风而动,树叶发出泠泠淙淙的声响, 像是在欢迎祂的到来。 祂收起傀儡小龙,落在巨树前。 自诞生之日起,祂与神树之间便有一种自然而玄妙的联系,古老的神木不能言语,却能以另一种方式与祂“交谈”, 比最古老的语言更古老,甚至超越了语言。祂诞生之初,树便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数万年的记忆交给了祂。 若木闭上双眼,将手按在神木粗糙的树干上, 原本冰凉的树干慢慢温热起来, 像是有什么在慢慢苏醒。 不过离开数月,祂感到神木似乎苍老了一些, 祂不禁有些诧异。祂明白世间万物都无一例外地走向衰朽, 可是两百年来祂从未感觉到树的老去, 因为两百年在神树数万年的生命中不过如弹指一瞬。 这是祂第一次感到树的生机在流逝,在祂想明白这件事以前, 心里便涌出了一股淡淡的惆怅。 神木好像感觉到了祂的心绪, 温厚的灵力丝丝缕缕地涌入祂的掌心, 仿佛在宽慰祂。 “你老了。”若木在心里道。 树也用自己的语言回答祂:“我已时日无多。” 若木道:“为什么?” 神树像是笑了:“日升月落,草木荣枯,都是理所当然的事。生死交谢,便如寒暑之递迁,天地亦有终极,何况一棵树。” 若木心头微微一动:“是因为那首‘新神降世旧神哭’的谶歌?” 神树道:“这世上有许多谶歌和预言,无论人还是鬼神都想探知天机,然而就如管中窥豹,谁能窥得全貌?” 若木道:“连神也不能够?” 神树道:“连神也不能够。” 祂顿了顿:“谁为新?谁为旧?何为生?何为死?生者以生为生,而死者将生为死。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与死又有何异。” 若木蹙了蹙眉:“你又在和我打机锋。” 神树宽和地笑起来:“你心里有很多疑问。” 若木:“是。” 神树沉吟:“我能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可是知道这些事也许只是徒增痛苦,你还想知道么?” 若木迟疑片刻,坚决道:“是。” 神树沉默下来,树叶也停止了轻唱。 良久,祂沉沉地叹了口气:“那我便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来吧,我的孩子。” 话音未落,一片白光将少年整个笼罩住,片刻后,祂消失在了白光里。 …… 冷嫣看着眼前神情麻木的老妪,感到一阵阵发冷,冷得骨髓都似结了冰,她紧紧地握着剑柄,握得指节发白。 郗云阳的残魂不紧不慢地飘到那风烛残年的老人身旁,将半透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肩头,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老妪似乎完全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只是一下一下地摇着手中的昆仑金铃。 郗云阳抬眸看向冷嫣:“这是你的母亲。” 他顿了顿:“准确说来,是你母亲的躯壳。她死前立下与我死生不复相见的誓言,然后毁了自己的魂魄,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说起这些往事,他的眼神空洞,好像在说旁人的事,只有目光落到老人身上时,眼底才泛起温柔的眷恋。 “我把她的尸骸留了下来,用灵药保存至今,”他接着道,“让她死后亦不得安宁,便是为了这一天。” 冷嫣感到一阵恶心反胃。 郗云阳道:“尽管你不愿承认,可你终究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因此无论如何你都逃不出用生父的魂魄加上生母的血布下的诛邪阵。” 话音甫落,那老妪那斑纹弥补的苍老脸庞裂开无数道口子,不仅是脸庞,她的手、胳膊,浑身的肌肤都像被割了无数道血口子,千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