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地答了“是”。 闻知已歇,司马厝的视线落在那被端出来的水盆碗盏之上,眸光微沉。 巡守兵屏息凝神,在目光不经意地碰触到那过经的墨色狮鬃战骑时更是恭敬。 司马厝平静道:“既然卿安都没有这样说和做,我自然也就不会。你很紧张?” 另室通明,清洗伤口等用的物品都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卿安——” 方才是因慎重则豫。 动乱起时连着几次迁移,兵已尽撤入兖州城之内。意图席卷逃出躲避的豪门大户欲动却暂止,且不说无力弃家远行,也根本不知能去向哪里,毕竟到处都有被羌军掠杀的危险,则纷纷急于屯粮储物,繁华盛景终不复。 而人远明投,一眨眼又是海阔云天。 司马厝的心跳倏地漏跳了一拍,动作也戛然顿住,可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来,紧接着便有一道重且沉闷的声音撞得他似被连带着生起疼,他当即再也顾不上别的朝之疾冲而出。 云卿安缓缓转过脸去,始终垂眸无声。 这段复杂的关系,不算光彩的渊源。 随后,司马厝却在行至云卿安的居所前,抬手近门时猛地停顿住了。他经几瞬神思后忽反应过来什么,暗责自己差点大意犯失,忙先迅速转身退去。 久虔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听信了首领所给出“只一次,后可退隐”的承诺,在那场王府血杀中最后一个准备离开,转头却瞥见一个孩子完全不哭不闹,以这惨状为幕,在柱子边竟似想与他玩捉迷藏,得了一颗黏糊糊的糖就肯乖乖跟他回去。原是从一出生就被当成冷血怪物藏得不见天日的,小殷无戈。 刺痛的心事就藏着成了雾蒙蒙的暗影,伴着眼尾泛出的红无法消散。早就知道自己失败至极,费尽心机手段也留不住人,更何况是如今,连走都走不动了,又要如何追得上他? 只是……云卿安紧紧地闭上眼,心里又一下子揪紧了,不省人事之时那缠着他的噩梦再次浮现而出,幕幕都清晰得可怕。 唯恐吵扰误休,动作很轻。 是卿安……如果没有遇到事情耽搁,他该是陪在他身边的。 有稀光从琉璃瓦缝中透下,雅静之所很显清冷,带了点不真实的感觉,能让人随之莫名地生出些更加急切的情绪来。侍者在外行走间也不发出声响,在见着司马厝时才停下来行礼。 倘若司马厝真的如梦中那样初时战败,被遣送回京时已伤得不成个人样,他也定会不计任何代价将他护着,小心翼翼照顾着。也真是基于这种急迫的担忧,他一次次地逼着自己定要迅速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直醒听闻消息方知非真,忽而庆幸,当下命如蝉翼、腿脚作废的人是他自己。但终究后怕生寒,也从未这般着急地想要反复确认那个人的安危。 在感知到司马厝至他身侧,又轻轻将他怜惜地抱起,那真实又温热的触感若能将碎缝都尽数填补圆满。可云卿安的第一反应反而是慌乱地埋首垂眸,隐去目光。 未来得及除甲胄,霜寒带杀为凶,向来不适合带去病中的内人跟前,不可将其过之。且身上的血迹又提醒了他,自伤存恶,炎脓未消,保不准会有什么异样露出,别让卿安到时候觉察出端倪来。 而在司马厝才匆匆地将新药重上好后,正准备换件衣服时,便听得有辘辘的轮椅声在后方不远处响起。似是过经地面时发出有些沙哑的摩攃,欲过槛而艰。 用尽力气紧紧攥着床榻被角,想要克制可都难掩身上的颤唞,似乎有什么将心间剜割出残缺,已不只是失落。 当初是十夜绝陵之所以能迅速倒戈,与久虔所做脱不开关系。回总部多费周折终于寻得暗格信单来往,其上记录的,便是每次行动前与客主的交易录入,这即是证据,一旦公布便会如同塌啸。这不单是威胁,还是因情而劝。 司马厝脱掉了上衣,低头将腰腹伤处的纱布摘下,那已是红痒还往外渗着脓,却都被他如若无事地拖了好几天。 冷地坚硬,狼狈匍匐,散发遮挡下的眸再次充上赤色。如破碎的瓷器没有价值,仅仅是将周身各处的裂口一下一下地划着,使其更加鲜血淋漓。 久虔郑重地道:“侯爷,若是存隔阂顾虑,大可即把殷无戈等人都赶走。” 而在新兴郡王府灭门一事,参与者多被隐瞒而致不明就里,根本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做下便是犯祸,间接挑起战争起了这般多的牺牲。而在他们都对此清楚之后,想法心态都很难不发生些改变。原只是对司马霆那莫名其妙似的发狠针对耿耿于怀,但虽是亡命,又岂能罔顾家国?只恨难补难偿。 —— 司马厝在与前来迎他的一众部下飞快地打过照面,简洁做了几声吩咐后,提步便顺着指引朝一个方向而去,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人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