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上,秦王殿下将将起身贺寿,一杯敬酒还未饮下,便面色发白,浑身痉挛,一头栽倒在地。 太医署并着方外药师谷就时抢救,整整两天一夜,方将人从鬼门关抢回来。以往不是没有发作过,但此番发病较之上次,距离甚近,且救治所用时辰更是翻倍地长。 陛下都恩准了其养病,下旨群臣无事不得叨扰。这厢兵部的属臣们,哪个还敢跟着没命似地干活。 只盼着细水长流。 萧晏今日已经两回听到“百花宴”三字,面色便有些发沉。 偏杨素怀一心想着表姐贤妃娘娘两眼含泪的哀戚模样,丝毫未见外甥不豫神情,只继续掏心挖肺、忠言逆耳道,“臣以为,殿下贵为皇子,自当担社稷之责,承宗庙之重,为大郢开支散叶。” 众人附和,道应如是。 “如何开枝散叶,明日之百花宴方是殿下的第一步。”杨素怀寻着外甥脸色,将话道来。 萧晏食指扣着桌案,低笑了声,抬眸尚是清风润面,君子如玉的矜贵模样。 “臣等附议!”夜深人静里,诸人声色更显整齐划一。 “尔等之意,盼着本王早日娶妻生子——” 诸人闻言,正欲颔首展颜,却被后头的话压下嘴角。 “如此,要是本王哪日薨逝便也不怕了,你们亦可辅佐小主子?” 时值侍者送膳而来,萧晏也不待臣下回话,只挥了挥手,“撤下去吧,莫给他们了。” 萧晏持勺饮了口汤羹,“按诸位意,本王早些歇息。故而尔等不用膳了,且抓紧将最后一项边地兵器调新议完,择出个方子。” 堂中八人,面面相觑,拱手应诺。在秦王殿下那盅香气四溢的驼峰羹和热气腾腾的长生粥中,饥肠辘辘地鞠躬尽瘁,报效家国。 萧晏用膳毕,亦将他们的话理出关窍。 左右兵器调新,得花钱。 户部尚书徐林墨是楚王殿下的人,怕是不会把银子掏给秦王殿下。 诸人意见很统一,将这烫手的山芋递给陛下即可,让陛下从户部掏银子。 户部哭穷,可不分天子还是皇子。他就认五殿下一个主子。 纵是到后头给了,定是拐着弯给楚王铺路,让他立个功绩。 萧晏半分露脸的机会都不想给他,只漱口净手,点了点头,“此事搁下,不必上奏父皇,本王支会一声户部便罢。” 诸人还欲言语,萧晏已经吩咐散了。 “那殿下亦赶紧歇下,莫再操劳忧身,且好生赴明日的百……”杨怀素真心实意,然一想方才那会,遂生生咽了下去。 只打着哈哈,领众人一道告退了。 * 暮春深夜里,凉意尚存。 兵部左右侍郎同坐一架马车,一人握着一盏方才被秦王殿下克扣的宵夜用着。 “殿下实在可惜了,得了这么个顽疾,纵是世家高门的姑娘心悦于他,又有哪家愿意守着这空壳度日……”左侍郎卢庭盯着手中的长生粥,仰头猛喝了两口,不无遗憾道。 “前些年瞧着,倒是有两家大族隐约有些个意愿。”杨素怀把话接过,“然前岁殿下那般强硬手段,从世家征粮缴银,除去定北侯府外,其他算是得罪狠了,彻底断了这路。” “大抵殿下知自己寿数,左右没考虑这婚娶后嗣之事。” 马车驶入朱雀长街,经过摘星望月楼,杨素怀看着三层小楼,轻叹道,“但愿这冲喜能起些作用,殿下吉人天相。” * 秦王府清辉台中,萧晏仰躺在榻上。 子时已过,是下半夜了。然他辗转反侧,并无睡意。 明日府中开百花宴,诸人皆翘首期待,唯他半点不想。 上月初,因探子得了霍靖在西北练兵的消息,为折他兵甲,遂在天子万寿节时闹了那么一出,又借其胞妹之口转达。 本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既可早些打发了霍青容那点儿女心思,又能断了霍靖臂膀,还能彻底阻止洛阳世家望族送贵女入他府邸的念头。 然当是戏演的太真,累自己母亲伤心挂怀,求着旨意要开这么场百花宴,以作冲喜。 这京畿高门的念头是绝了,边地想入洛阳政权中心的一些小族,却是捡到了机会。 暗子这些日子送来的讯息中,摘星望月楼可是住满了边地官吏之女。 萧晏扣着床榻,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处楼中有苍山派的三个女子,扮作了这厢参宴的秀女。 西域苍山派,是她的师门,是霍靖的人。如此可再拔去一波他的势力。 只是可惜,按前世时辰,眼下她当还在密训中,两年后才会入府。 两年后—— 萧晏心跳的厉害些。 她若是见这王府后院,已曾有她人入住,他要怎样解释这九曲十八弯的事宜?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