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樱唇琼鼻瑞凤眼,眉宇朱砂风华潋滟。 但她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不爱照镜子。 极少看镜中的自己。 纵是宫人梳妆,她都半阖双眼。 大抵是从今岁春猎开始的。 三月春猎,宗亲权贵皆汇聚于骊山。 同定北侯府的婚事告吹后,先帝为萧晏定了另一门亲,乃肃宁伯府的嫡幼女,沈六姑娘。道是等萧晏平西归来,便成婚。 谁料,当年萧晏三军还未回洛阳,退婚的书信便先送到了肃宁伯府。 然沈六爱慕萧晏,转眼四年过去,已是双十年华,蹉跎至今未嫁。 在这骊山之上,更是做起了糊涂事。 当是看准了镇国公主在帝心的分量,竟谴刺客行刺。 姑娘家心肠不算恶毒,就是迂回婉转了些。 原是在僻静无人处,演练了无数遍。 侍卫行刺公主,她舍身相救。 箭上有毒,贵女不得动弹,如此留于御帐之中。 恩情加时日长久,纵是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 但沈六运气不好,碰上那么一对父女。 刺客箭矢射来时,她原是头一个拉过小公主,护在她身前。奈何那个自小习武的女童,手劲甚大,竟在她上前护她的一瞬,推开了她。 小叶子一直记得,阿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够长大成人。 可是她也实在想阿娘。 她渴望长大,又渴望见到阿娘。 好几次,她想去追母亲,又怕真的追上了,惹她生气,便只好继续留在这人世。 唯有这一次,多好的机会。 她想这样去寻阿娘,她便不会生气了。 因为,不是自己主动来的呀。 可惜没成,萧晏救了她,那只带毒的箭偏了尺寸,从肩头擦过。 皮外伤,不是太厉害的毒。 肃宁伯府削爵抄家,后来是被问斩还是流放?沈六姑娘是被充了官妓还是入了贱籍,小叶子不清楚也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那日医官给萧晏退下衣衫,清毒上药,她看见他的胸口,有一颗和她一模一样的梅花痣。 所以应该是从这个时候起,她想看镜中人,只是越看越厌恶。 * 日光融融,四月微风和摆,小公主明眸善睐,髻上珍珠摇曳,足下步步生莲。 来勤政殿给萧晏送药。 萧晏本在同朝臣论政,一抬头便看在被日光渡了一身的小姑娘,遂赶紧散会,去了偏殿暖阁歇息。 月余前的那一箭,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之前,虽她也同自己一道用膳,读书,但都窝在寝殿,从不踏出半步。从来都是他去看她。 然自受伤后,小姑娘踏出了殿室,隔两日便给他送药。 偶尔晚间,还会嘱咐内侍监一句,“且小心伺候,陛下沐浴,伤口不可沾水。” 萧晏伸手欲要从她手中接过药盏,不想被拒绝了。 小叶子爬上榻,持着勺子舀起一口,轻轻吹过,然后喂给他。 战场上踩过白骨,朝堂上战过群臣的男人,这一刻竟是提起了一颗心。 又悲又喜。 悲的是,阿照看不到了,他们的女儿是这般乖巧。 喜的是,女儿终于开始主动爱他。 其实,何论爱他。 他所求所盼,不过是她能爱人,有爱人的能力。 能够脱去阴影,和寻常孩子一样,生活于明光之下。 小姑娘一勺一勺地为喂他,喂了一半,将碗盏推给他,揉着手腕比划,“手酸啦。” 萧晏将白生生的细腕握在手掌间,自个仰头饮下。 用完药,小叶子抽回手,指指他肩膀。 “都快愈合了,不碍事。” “我看看。”她比划道。 其实还是疼的,萧晏单手解开衣襟。 小叶子轻嗤了声,伸手帮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