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冷气——这大师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大殿下这么说话。 却见李安然歪着脑袋,发髻上插着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涔涔作响,半晌之后,才听她这般回答: “若我是摩登伽女,你以为阿难跑得掉么?” 她双眸弯弯,支着手臂撑住脸颊,像头叼住了花鹿脖颈的狮子一般慵懒。 荣枯突然有一种脖颈后面汗毛直竖的森冷。 这感觉转瞬即逝,他又听到李安然自己撑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笑死我了,法师不会真觉得我会这么回答吧?我难道是看人皮相就穷追不舍,还把自己赔进去的俗人么?” 她摆了摆手,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反而指着高座上俗讲僧道:“法师的俗讲甚是有趣,小王有许多疑惑,想要请法师指点。” 她坐在车里,风吹起轻纱车帘,让她看上去影影绰绰,只是比起其他贵女的勾人双目,她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在林木之间压低了身影,徘徊踱步,看不清身影的雄狮。 “按照佛经前世因,后世果。本王身为大周皇室,一品亲王,难道是前世积了许多福报才会有今生荣华么?” 坐上的俗讲僧道:“殿下前世有或是勤于供奉僧侣,或是乐善好施,积累了无穷福报,所以今生才会投生皇家,受荣华富贵。” 荣枯微微皱眉,抿紧了嘴唇。 只听见车辇内,李安然叹了一口气,小声哀戚道:“但是本王连年在外征战,手上杀业无数,难道下辈子不能再享受如今的荣华了么?” 荣枯悚然。 ——不要回答。 不可以回答。 至少,不可以这样回答。 俗讲僧坐在高座上,天气不算热,光溜溜的脑袋上却沁出了一层汗。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道送命题。 但是,若是不回答…… “殿、殿下上辈子……”俗讲僧说话的声调微微有些颤抖。 “殿下上辈子的供奉换来的福报,让殿下投身皇家,”荣枯突然开口,清朗的声音压过了俗讲的师兄,“但若殿下说自己浑身杀业,倒也不必。” “小僧昔年在西域诸国行走,见过无数兵荒马乱,没有一支军队不在破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若要说与众不同的,唯有大殿下的赤旗军,治军严明,秋毫无犯。东胡与汉家王朝僵持多年,每一次南下都会造成无数黎民百姓无辜受戕。” “如今大殿下以十年戎马,换至少五十年的黎民无恙,安居乐业,是殿下的功德,是陛下的功德,是比供僧更大的福祉。” “殿下此生,已是笃行圣人行,又何必为来世烦忧呢?” 李安然:…… 她瞪着眼睛看了一会荣枯,后者抬起头来,丝毫不惧地回望她。 于是宁王殿下只好扁了扁嘴:“算了,没规矩。” 她嘟嘟囔囔地从头发上拔下一根镶红宝石的簪子,递到荣枯跟前:“拿去。” 荣枯:…… 他双手合十,回答道:“小僧不受金银供奉。” 李安然又把发簪插回了头上:“那就去戏台那边吃点什么吧。”她正好饿了,摆了摆手,示意车驾往另一边的戏台子去。 高座上汗涔涔的俗讲僧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俗讲结束,戏台开班。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