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禧晃晃手中的保鲜袋:去你家啊!我妈在刘姨那儿杀了几只鸡,送你们一只。都处理干净了,我妈说让方姨直接塞锅里炖就行。 袁木道着谢折返脚步,朝她伸手要帮她提上楼。裘禧噔噔几步往上躲开,说:没事没事袁木哥,我来就行,你要买什么快去买吧,可能还会遇到我哥呢,我妈使唤我和我哥跑腿,他选超市,我选小茶! 袁高鹏是溜到路边了,和一条街上的几个叔叔围坐玩扑克牌,腿边两个柴火正燃的小炉子,边上烤着一圈土豆。袁木远远看见,想绕开,却被其中钱进的爸抬眼逮住。 袁木的名字在街面被高喊出声时,和大家一起望去的,还有站在陆倚云店前的裘榆。避了第一次,结果又在这里遇见,说明避大概率是不可行,他也就认栽认命地转头去看了。 那天过后,裘榆不再去自家阳台,走在路上却有意无意抬头,头顶那扇小窗通常是蒙帘,曾经秋天里窗台上用来插金桂的玻璃瓶也不知所踪。 在袁木即将看过来的前一秒,裘榆睫毛一颤,瞥开了目光。结束这些天的第一眼。 手里的烟盒拍去桌面,裘榆对陆倚云说:一盒换成一条吧。 陆倚云说:轻,轻,玻璃制的经不住你这么毁。没动,问正经的,怎么呢?一条算下来和单买价格一样的,可不存在多买优惠。 我知道。懒得老是跑上跑下了。余光里的人影渐渐走近,话还在说,那个人已经立在身边,不然今天遇这个明天遇那个,看着心烦。 袁木默默听着,等裘榆讲完了,才说:云哥,一袋米四桶油,我妈说牌子你知道。 首先听到我妈二字,裘榆想冷笑,忍住了。接着在他越过自己递钱时闻见他身上换回了久违又熟悉的青柠味,裘榆心里又什么都没想了,只几乎把面前的纸币盯出洞,竭力僵着脖子不去觍脸质问:倒成你厌我烦我到这种地步了。 光打在浅青的玻璃面,模糊地映射出袁木一张脸,他眼睛朝店内,神情淡然,不哀不愁也不故作冷漠。比之,他更决绝,也更体面。他旁的裘榆不再是裘榆,而成街头万千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裘榆很浅地揪一下眉,垂下眼皮不看那面玻璃了,头偏向没有袁木的另一边。 陆倚云先把裘榆要的酱醋烟茶打包,然后找零,从袁木递来的一沓钱里抽出两张五元,钱货都摆去裘榆眼前。 陌生人?他不如他。他做不到。 裘榆两指把纸币推回原位:不要这个。换一张。 你陆倚云叹气,拉开抽屉补去一张十元,今天怎么这么挑呢。 裘榆没回答,钱丢塑料袋里,拢了拢袋口,手指勾上转身走人。 陆倚云开始备袁木要的东西,小声问道:你们两个吵架了? 人离开了袁木才挪眼珠瞧他背影,不知不觉就目送其走进楼道。 不是吵架。绝交。 陆倚云闻言大笑:我说,他已经够幼稚了,你怎么也多大了,还玩绝交这套。确定油要四桶吗?你几只手啊? 袁木扭回头,正视陆倚云:永远断绝交往又不是小孩子发明的专利。只是小孩会下决心摊开讲,大人是暗悄悄的,不认真的,执行不彻底的。他又说,我跑两趟吧。 等会儿找个推车给你。现在年轻人的关系还真是,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你们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永远断绝交往啊? 袁木回想刚才裘榆的所作所为,说:也不难。 陆倚云略略思考,赞同他:嗯对。我跑到这儿来,也是因为跟人绝交。确实不难,时间一晃就没。绝交好,绝交快乐,绝交之后不用再忧虑光阴似箭人生苦短。 跑到这儿来的意思是在这条街做了个商居两用的小超市,袁木说:哦,大人也彻底。 陆倚云说:当时算小孩。说完心虚,加了个吧,又接着笃定道,不过我看你们很危险。 什么? 陆倚云将推车的把手转去袁木手边,直起腰讲:无论任何关系,分离、没有爱、交集消失,这些才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走向和普遍结局。但诶你刚才说的那个嗯,但你们太认真了。 最后袁木只搬了一趟。推车只能到楼梯口,他往左肩置放一袋米,稳稳地半蹲下去,每手抓起两桶油,咬牙一气爬了二楼。起初没感觉,以为尚在能力范围内,靠门喘几口气累劲就算过了,但坐上年夜饭的饭桌才发现手臂肌肉乏软,抬起来端碗拿筷都发抖,夹菜得蓄力。 他便只吃自己跟前的一盘。 方琼把两个肉菜换到袁木面前:别光吃凉拌丝啊,赶紧夹肉去碗里。你今天胃口不好? 袁木摇头:没有啊。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