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哪里会留意这样的细节? 即便注意到,也未必会想到那上头去。 他抖开扇子摇了几下,竟真的认真回答起来,“有个朋友被贬了官,出去送他一送。” 少不得做几首诗发发郁气,啊,春色是多么美啊,我被贬了;春光是多么好啊,我被贬了…… 他这么一扇,淡淡的柳枝清涩味便夹在凉风中,送到马冰鼻腔内。再看他右手指尖,果然染了浅绿的树液痕迹。 “柳”通“留”,文人墨客间一直就有折柳枝送别的习俗。 “咦,你这小姑娘端的狡猾,还不曾回答我刚才的话呢。”谢显笑道。 马冰瞅了他一眼,原本不大想说,毕竟难免有影射之嫌,可又觉得这人并非那等迂腐不化之辈,便又决定要说了。 “我笑楼上那些人肚里都是学问,心里全是算计,空披着读书人的壳子,却比商贾还市侩。” 正给谢显斟茶的长随一听这话,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你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谢显扇风的手一顿,笑容就这么凝住了。 马冰眨眨眼,很小声的说:“是你非要让我讲的……” 这可不赖我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显捏着额头叹了口气,然后竟吭哧吭哧笑起来。 马冰:“……??” 有什么好笑的? 但谢显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笑就停不下来,垂着头,半趴在桌子上浑身发抖,引得附近几桌客人纷纷扭头看。 瞧瞧,真是科举害人啊,又疯了一个。 谢显背向大堂,人们只能看到一个抖成筛子的背影,马冰被迫承受一干注视的目光。 她忽然有点羞恼,脸上热辣辣的,“到底哪里好笑了?”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谢显笑得更厉害了。 马冰:“……” 这人脑壳有包哦! 长公主之所以会下嫁于他,定是被美色所误! 马冰气呼呼站起来要走,却被谢显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捏住衣角,“哎呀,不要生气嘛。” 他分明已经40岁了,眼角也出现了一点细纹,但这非但没有有损他的容貌,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时光磨砺特有的成熟和沉稳。 像现在这样抬起眼睛,沁着笑意说好听的话时,恐怕没有几个人抵挡得住。 至少马冰觉得自己不行…… 她又闷闷得坐了回去,忽觉光线暗了几分,抬头一瞧,谢钰正站在方才谢显站的位置,满面诧异,仿佛在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混到一处的?” 谢显一张脸登时就亮了,开心招呼道:“巡完街了么?快进来吃些点心。” 马冰:“……” 喂,桌上的点心是我买的! 怎么说呢,马冰就觉得或许谢钰其实并不大想进来。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认命似的绕了进来。 谢显拉着儿子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半日,跟着叹了口气,“瘦了。” 谢钰觉得他在胡扯。 最近虽然忙乱,但家里一点都没断了送东西,他觉得自己非但没瘦,反而还似乎肥了那么一点点,因此不得不加大了练武的力度。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