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颜没怎么当回事,随意揭开了盖子,将上面的绒布拨开后,里面躺着的,赫然就是太子昨夜从她这拿走的令牌。 银质的带勾样式令牌,背面是突出的篆体字,还有些许被砸出的坑洼痕迹。 “咦,这令牌不是上次太子给三娘那个吗?三娘何时又送还给太子了么?”绿衣记性一向的好,一眼就认出了这令牌的来历,万分惊奇。 顾令颜心绪纷乱,一时间弄不明白他怎么又将这玩意拿回给了她。她不清楚这令牌究竟能调动多少人,但太子昨晚特意过来要,便能知道那支卫队对太子来说十分重要。 在她看来,这令牌同烫手山芋没什么两样。 等事情平息下来了,该找个时间还给他,她可不敢收着。 ----- 紫宸殿中静谧幽深,安神香自博山炉的孔隙间溢出,散作袅袅白烟,最后又消散于无形。 站在一旁的宫人皆低头敛声屏气,即便殿内铺了厚厚的地衣,端着器皿行走的宫人也将脚步声放得轻之又轻,生怕触了贵人的霉头。 整个紫宸殿针落可闻,一丁点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殿门处忽的暗了一下,须臾间便是几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宫侍们定睛看过去,隔着刺目的光线认清楚来人后,急忙迎上前笑道:“贵妃可是来探望圣人的?” 朱贵妃点了点头,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正是,听闻圣人抱恙,我心里担忧的不行,生怕出了什么事。” 紫宸殿是圣人的寝宫,有时还会在此召见近臣或是举办筵席,即便是执掌六宫的朱贵妃,平日里无诏也不得随意前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能来紫宸殿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都知道如今真正掌事的人是太子。朱贵妃是太子生母,她想进来,谁又敢拦着? 不仅不敢拦着,还好声好气的将人给迎了进去:“太子殿下正好也在里头,既如此,贵妃快快随奴婢进去吧。和太子一块陪圣人说说话,圣人也能高兴些。” “有劳郑内侍了。”朱贵妃点了点头,理了理自己身上青灰色披帛,脚步轻缓的随着那宦人朝里走去。 已经过了冬至,天气寒凉得很,内殿燃着炭火,暖意融融。 “阿耶,还剩几口就喝完了。太医令嘱咐过,阿耶虽只是晕了过去并未受伤,但怒火攻心伤了心神气血,这每日的两碗汤药,是万万不能断的。” 他说着,又将那盛了黑色药汁的汤匙递到了皇帝嘴边,轻声细语的劝着。 然而徐遂只拿一双黝黑的眸子盯着他,并不说话,面颊绷得紧紧的,放在榻边的手用力拽着锦被,从喉咙里溢出了几个音调。 徐晏垂了眼眸看那白玉小碗盛着的汤药,轻叹了一口气:“知道阿耶还在为大兄和四郎的事生气,可事都已经过去了,阿耶可别因此而气坏了身子骨,那就不值当了。” 徐遂的一双手倏尔收紧,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表情狰狞地看了儿子半晌,面对着又到了自己嘴边来的汤药,他伸手将其挥开,咬牙道:“滚!” 汤匙被他拂落在地,里面盛着的一点汤药也洒在了地衣上,发出一声闷响。 朱贵妃甫一从外面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模样,她伸手接过徐晏手里的白玉小碗,温声道:“三郎你去处理公务吧,我来就行。”她招手命宫人再去拿一个汤匙来。 徐晏点了点头,站起身行了个礼,才转头向外走去。 这还是事变后,朱贵妃第一次见到皇帝,却没想到他一夜之间,竟憔悴至此。她在榻边坐下,舀了勺药汁后便要喂给皇帝,但皇帝并未饮药,而是怒骂道:“这畜生!” 听到这骂声,朱贵妃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秀眉微蹙,芙蓉面上带着几分愁容,温声劝道:“圣人,先将药喝了吧,别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若换作平时,朱贵妃的温言细语最是能够安抚住皇帝,不光是宫中之人知道,就是不少近臣也知晓此事,偶尔皇帝动怒的时候,便会有人暗中联系朱贵妃,希望她能安抚一二分。 然而他现在对太子的怒火已经攒到了极致,再听了她这样轻柔的声音,一时间竟是气血上涌,脑子里什么都被糊住了,猛地从床头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胸口扎去。 朱贵妃被这变故给吓住,她急急忙忙的扔了药碗,倾身去拽住皇帝的手腕,两只手一道使力往上抬,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哽咽道:“妾知道圣人心里恼火大郎和四郎的事,可也别因此而不爱惜自个。圣人也是三郎的阿耶,您这样做,让三郎怎么办啊?” 纵然朱贵妃拦得及时,那匕首也刺进去了一二分,冒出了汩汩鲜血,徐遂忍着疼怒声道:“他那孽畜,眼里可还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