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刹,周遭所有笼罩在她眼前的黑暗都随着那些声音渐渐隐没消散,辛婵提着剑站在那儿,剧烈地喘息间,她抬眼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黑气俱散,只留下几缕被削断的长发被冷风吹得挂在了树梢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臭味飘散。 冷风吹得辛婵终于越发清醒,也越发头疼欲裂,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却无端撞进一人的怀里。 辛婵仓皇回头, 正好撞见这朗月之下,如此潋滟动人的一张脸。 “你……”她嘴唇微动,嗓音发干。 他扶住她的手臂,又伸手轻触她冰凉的面庞,垂眼静静地看她片刻,才道,“小蝉离了我,就成了这般可怜的模样……” 他在轻叹着,又捏了捏她的脸,“这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辛婵挣脱开他的手,目光再停驻在院中的那棵枯树时,她便立即提着剑去挑开一层又一层的泥土。 后来她干脆用手去挖。 谢灵殊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用那样白净的一双手去挖开一捧又一捧的泥土,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看着她从泥土里挖出来一只木盒,也看着她摸了那盒子好半晌,才缓缓打开。 那是辛婵的母亲藏银钱用的盒子,她总爱埋在这棵树下。 这还是从前弟弟辛黎偷偷告诉辛婵的。 此刻临着院中灯火,辛婵看清了那盒子里有一个又一个的布包,每一个布包里都装着些零散的银子,而布包上头还用毛笔简单地写着一行又一行的字: “辛黎娶妻之用” “辛黎学画之用” “辛黎远行之用” …… 布包大大小小有很多,但每一个上头都只歪歪扭扭地写着“辛黎”的名字,仿佛辛婵从来不曾存在于他们的人生里。 方至此时,辛婵才终于没忍住掉了眼泪。 “谢灵殊,” 当他蹲下身来,辛婵是过了好久才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望向他时,她的那双眼睛里已经盈满泪花,“我方才……明明听见我阿娘说,她在攒钱,要赎我的死契,” 她眼眶里又有一颗眼泪掉下来,“我明明听见阿娘说,她很后悔,她……她很想我的……” 她仿佛喃喃自语般,捧着那只木盒子的指节越收越紧。 衣袍殷红的年轻公子轻轻地叹息一声,用指腹轻柔地擦去眼前这个姑娘脸上的泪痕,他伸手扶住她的肩,嗓音清晰,“你阿娘也许到死,都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这话有些残忍,却也是辛婵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他从来如此清醒,也在逼着她保持清醒。 “小蝉,既然有些东西求不来,那么你就放下罢。”他的嗓音越发轻柔,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抚慰她的脆弱,“反正这世上总有人不会辜负你的满心期盼。” 辛婵仰头望他,几乎就要开口问他,他口中的人是谁,但她望着他的眼睛,却又迟迟未曾开口。 他大约是在等着她开口,却又见她始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不哭了?”最终,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辛婵只摇头,并不说话。 他垂眼对她笑,又摸了摸她的发,凑近她的耳畔,“小蝉要做当世侠义之首,而非是躲在我怀里哭的可怜虫。”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