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只有账本生意……”她颓然接过本子丧气地翻看起来。本来她觉得这些事交给下人处理就行,但是文卿的意思是,这才第二个年头就已经当她的甩手掌柜,若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得悔青肠子。是这个道理,但是她喜欢文卿念叨她的样子,因此总是喜欢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 “当家的不知道,我家姑娘只怕比您还操心,”春桃从外面进来,站在文卿的身边,给二人分别斟了一盏茶,“整日熬到叁更,眼珠子都粘在账本上了。” “啧,劳碌命,你上辈子是账房吧。” 文卿淡淡地道:“我上辈子欠你的。” 梁舒宜不说话了,不知什么滋味,她跟春桃对视了一眼,春桃低下头来,对文卿低声道:“姑娘,有人想要买隔壁院子,一个丫鬟方才找我议价,您看多少合适?” 文卿停下动作,抬头,凝着虚空沉思了片刻,“东面的还是西面的?” “东面的上个月已经出赁出去了,自然是西面的。” “不出。” “可是……” “下去吧。” “可是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文卿一愣,回来一看,才发现门口不远处一个粉衣的小姑娘站在那里。 到头来,她还是出了。 那丫鬟说他们是从松江来的,刚落脚,她家主子惯喜一个人住,因此教她来这里寻一处廊房(古代公租屋)院子。 “什么廊房院子,我这里难道不比廊房体面多了?看看这花、这树,哪一处不是我亲自布置的,那丫鬟竟然说我这里是廊房院子?”文卿一面说,一面将剪子修剪枝叶。江南没有北方那么天寒地冻,即便几近隆冬,也多得是常绿洇润的树木。 “哎哟廊坊就廊坊吧,既然人家钱都交了,您干嘛还非得亲自过来打理不可?”一旁跟着一块儿受累的春桃埋怨道。 “不蒸馒头争口气,邋里邋遢的,哼,别人真以为我拿廊房宰了她们。” “那小丫鬟没那个眼力见儿,她主子未必,”春桃嗫嚅道,“我看八成是衙门的人,听说金陵要换知府哩。” 文卿斜睨她,“小丫头好灵通的消息,整日这都是干嘛去了?” “呃……是姑娘您消息太滞后了。” 二人闲话聊说间,将院子修整齐全。 走出院子的时候,鼻尖上的凉意让她的脚步一顿。 推门的葱指收回抬起,指腹碰了碰鼻尖,又引颈望向苍穹,只见盈盈雪子正打着旋儿、从枝叶铺就的天空中飘落下来。 “下雪了……” “今年的雪好早啊……”她身后的春桃抱着两把剪子喃喃道。 “嗯,是……” 她抱紧了手臂正要进门,忽见两个壮年抬着一顶轿子从转角处一颠一晃地走来。 一种似曾相识打从心底里涌出来,但是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缘故。 车辙如蛇,她紧盯着轿子,这是一顶普通的深木轿子,没有华贵的布料,但是小轩窗有镂空的菱纹,这是衙门的官轿,她爹以前就是坐的这种轿子。 而透过镂空的棱纹,她隐约看见轿中一扇锋利而阴柔的侧脸…… 【首-发:po18.space「po18space」】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