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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64节


    他明明知道自己眼前只有黑暗,在他的前面,只有三个早已经逝去的精神埃博拉病人在向他狞笑,告诉他这一辈子都将没有天明,只有长夜,没有出口,只有死路。

    可他还是咬着牙,想要挣扎着爬向那个或许拥有希望的未来。

    童年,纯真,欢笑,无忧。

    这些词汇,都和贺予没有半点关系。

    他才十九岁……不管多厉害,多无所不能,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孩子。

    谢清呈在这一刻终于从父仇母恨带来的混沌中清醒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的不妥感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不该把贺予卷进来的。

    凭什么呢?

    贺予是他的什么人?

    这个孩子已经够努力了,自己其实只给了他一点点最基本的,作为一个私人医生该有的关心,怎么值得这个孩子搭上性命危险陪自己往火坑里跳进。

    谢清呈捂着贺予伤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以前从来没有为贺予感觉到有多痛过,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一种照看,一种怜悯,可这一刻,青年的热血像是要顺着他的皮肤,他的背脊,扎进他的心里,刻入他的骨髓深处。

    是的……

    他们只是一段医患关系,只是最清楚的雇佣关系,如果说自己还因为人情纠葛以及精神埃博拉症的特殊性,应该对贺予报以稍显独特的关注,那么贺予不一样。

    贺予是不欠他任何东西的。他看待他,其实并不该有任何面对医生之外的感情。

    然而贺予还是跟来了。

    只因为谢清呈说,他想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

    他很想找到凶手。

    可那对贺予而言,根本是毫不相关的事情啊……

    谢清呈带着贺予跑出去,他死死捂住贺予肩头的伤,沙哑地说:“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不要再多说话了。”

    贺予很安静。

    安静了一会儿,这个青年只轻轻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真的没事。但是——”

    “但是,我就想问你一件事。谢医生。”

    “……”

    他的呼吸就在谢清呈耳边。

    很热,却又好像带着些冷。

    “我很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忽然不再愿意当医生?真的只是合约到期那么简单吗?”

    “……”

    “为什么我怎么留你,你都不要我。”

    “……”

    “七年了谢清呈,我爸都说雇佣关系之外还有人情。我今天……我今天真的很想问问你。”血还在流,贺予不看一眼,他黑色的眼睛在漫长到可怖的夜里,只一眨不眨地望着谢清呈。

    那眼神,就和那一年无助到突然很幼稚,幼稚到想用零花钱挽留他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哪怕再耐痛,感知再麻木,受了两次枪伤,他仍是会疼的。

    贺予的声音很轻,许是跑得急了,听来有些沙哑:“谢清呈……你那时候对我,就真的一点多余的人情也没有吗?”

    第43章 想不到,真相是这样

    “谢清呈……你那时候对我,就真的一点多余的人情也没有吗?”

    “……”

    谢清呈那个方向是逆着光源的,在深夜的黑暗中,贺予看不清谢清呈的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只觉得那只撑着他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谢清呈,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贺予又问——他到这个地步,竟然还能是平静的。好像越可怕越危急的场景,对他而言就越不算事。

    “……”

    “……你是骗了我吧,那个时候不仅仅是时间到了,是吗?”

    那个孩子的眼神。

    这个少年的眼神。

    就这样,平静的,幼稚的,固执的,但又好像是……冷漠的。在这样,直兀兀地望着他。

    掘地三尺,求不到一个答案。

    谢清呈忽然觉得无法面对他这样的眼神,他闭了闭眼睛:“……我先带你出去。”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坚持着带贺予跑出档案馆。当他们从寂静无光的室内,跑到喧嚷嘈杂的室外时,眼前是警灯旋转,耳中是警笛长鸣,一时如坠入万花筒的世界。

    郑敬风的人也已经发现了l背后真正的意义,推测出了所在位置,红蓝闪光如同潮水,从四面抄近。

    当谢清呈紧紧抱扶着血流不止的贺予,走下台阶时,郑敬风嘭地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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