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供有热汤,昨夜商绒沐浴后过后头发尚未擦干便抵不住困意睡着了,今晨醒时头昏脑涨,慢慢吞吞地坐起身来,才后知后觉嗅到满屋子苦涩的药味。 床前的木凳上叠放一套水绿衫裙,丝线绣的月桂玉兔颜色鲜亮,商绒抬头,发现对面的软榻上空无一人。 她默默地拿来衫裙徐徐而展,内衫的料子更好,莹润泛光,商绒穿在身上再没有一点儿不适,颈间的红疹涂了药也没有那么痒了。 洗漱完毕,商绒实在不会梳头,便只能披散长发从内室出来,迎面是更浓重的药味,她看见那黑衣少年正取下他如银蛇般的剑柄上坠挂的朱红穗子。 或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少年侧过脸来,一双眸子盯住她。 窗棂外天色青青,她的裙袂如清波微荡,乌发毫无饰物,那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犹带未擦干的水珠,如同沾露的芙蕖。 折竹无声移开视线,随手将穗子扔入面前的炭盆里,也不知它到底沾着多少人的血,商绒走上前听到它在炭盆中被烧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好像经年累月附着其上的旧魂灵在呜咽嚎啕。 “把药喝了。”折竹轻抬下颌。 商绒随之看向桌上的药碗,热雾缭绕,在一旁还有一只木盒,其中是一张极薄的“脸皮”。 原来这满屋子的苦味是他在制作这面具,以及——替她煎药。 商绒轻应了一声,随即端起药碗,时有汤匙碰撞碗壁发出清晰的声响。 她忍着苦喝光了药,回身将小碗放在桌上,再回头,便见少年双指勾着剑柄,一道竹绿的穗子随风而动。 他给自己换了个崭新的剑穗。 窗棂涌入的光线不甚清明,少年的面容半掩于一片阴影里,神情疏淡,“今日我们便离开这里。” “去哪儿?”商绒问。 “蜀青。” 商绒也不知蜀青是什么地方,她有一会儿没吱声,但很快她又抬起眼睛,“你为什么帮我?” 这是商绒昨日到入睡时都在想的事。 她不能明白,明明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为何愿意对她施以援手。 折竹闻声,擦拭剑刃的动作一顿,刃上薄光粼粼,映照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自然是想让你帮我的忙。” 帮忙? 商绒不解,“我能帮你什么?” “当今道家有三卷书最难得,”折竹将软剑重新缠在腰间,穗子微微一晃,“一为细草真人的《太清集》,二为收录百年前十一名士亲笔的孤本《青霓书》,三为前朝天枢山人的《丹神玄都经》。” “你想要这三卷书?” 商绒眼里浮出一丝愕然,很快,她又垂下眼睫躲闪起少年的目光,“你难道以为,我可以替你找来这三卷书?” “至少你知道它们在哪儿。” 折竹的目光仍旧停驻于她的脸,他的声线淡薄,“你不食荤腥,且衣裙的内衬纹鹤缠银,在大燕,鹤纹非寻常人可用,而昨日在镇中追捕你的也并非是地方卫所的人,他们是玉京的兵马,对吗?” 少年言辞逼人,商绒心绪烦乱。 原来在山中小院,他扯来她衣袖的一截布料包扎伤口时,便注意到了她衣袖内衬的缠银鹤纹。 “你出现在渔梁河的当日,正是微服的皇帝在官道遇袭的时候。”折竹却仍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轻微抖动的眼睫,“缠银鹤纹只有三种人敢用,你究竟是凌霜大真人门下还是……” 在他后半句呼之欲出的刹那,商绒忙打断他,“我是大真人门下弟子!” “随圣驾南巡的星罗观女弟子?” 折竹眼底笑意渐浓。 当世能用缠银鹤纹的,除却淳圣帝最为宠信的凌霜大真人及其建于玉京的星罗观中弟子可用以外,还有天子最信任的凌霄卫,以及——宫中贵人。 她抿着唇不说话,只轻轻点头。 而少年在盆中净了手,随即修长的指节捏起那张薄薄的,犹如纸张一般的面具来,他面上没多少表情,将那东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