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尤其是诸如太后这般在后宫沉浮数十载的人,说起话来,别有番猜头。 陆芍不喜欢这样话里藏话、面皮不笑的人,可在国公府呆了一载,她也渐渐能辨出旁人话里头的意思来。 这是在提点她,打散了她身侧的侍婢,她才会绷紧心神,乖顺紧实些。 陆芍笑了笑,将视线落在那只白釉莲花纹三足香炉上:“娘娘,炉子边缘落灰了。” 闻言,太后双手捧着香炉的敞口,仔细去瞧。无暇的壁缘确实沾上了捣香时飞落的烟灰。 她那羽扫轻轻一扫,终于抬眼望向陆芍,气定神闲地问道:“许久未见芍芍,出落得愈发别致了。今儿怎么想着入宫,瞧我这老人家来了。” “近日多闲言,扰了娘娘清净。芍芍正是来告罪了。” 说罢,她便起身,径直跪下。 太后原以为她聪颖,稍一点拨,便知要站在哪一头,便将她搀扶起来:“甚么告不告罪的,近来可是有甚么难处?若有难处,据实同我这老人家说,能做主的地方哪里会让你受气。” 这是诱哄她道出实情。 陆芍假意拭泪,一双莹亮的眸子轻眨了一下,瞧着当真无辜。 待她复又在杌凳上落在,才缓缓开口道:“此事说来说来话长。” “那日我出府逛瓦子,半道遇上李家二公子,二公子醉了酒,便想对我动手脚。适逢厂督打马路过,将他拘回狱中,废了一手。后来才我知道,李家公子那日要见的正是我二姐姐,是二姐姐瞧见我在棋馆,才将醉酒的二公子引至我头上去。这些证词,皆记录在卷宗,是二公子亲自签字画押的。” 太后听着一阵云雾,她本意探听靳濯元的下落,眼下却好似在帮陆芍断国公府的家务事。 陆芍偷偷瞥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太后,她说这些话其实并未有假,彼时她即要出城,不愿将事情闹大,这才没让厂督追究陆婳的麻烦。 “二姐姐同李家有婚事,陡然听闻李家二公子废了左手,便想上门与我讨个说法。也是不巧,那几日,我去京郊城外的樊金寺祝愿祈福,在寺里清心住了一段时日。” “去樊金寺祈福?” 太后心存疑窦,她一直以为陆芍是同靳濯元一道出城的,这才借着设宴的名目去提督府一探究竟。 可陆芍却说,她是去樊金寺祈福了,且今日回汴州的也确实仅她一人。 临近岁终,又将要至陆芍祖母的忌日,去樊金寺祈福似乎也说得过去。 太后心思缜密,不会被她只言片语说服,她紧紧盯着陆芍,想从她那张秀靥上瞧出些蛛丝马迹来:“去樊金寺又不是甚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何不说?” 陆芍一早便想好由头:“先前因厂督为人刺杀的缘故,又因为除了李家二公子的事,生怕有人牵连家室,府里便顾念我的安危,并未声张我的去向。” 一长串的编纂,她说起来虽然通畅,却十分不自然。好在里头牵扯李家二公子的事,太后见她面上薄粉,只当这是她身为女儿家本有的羞怯。 太后点了点头:“想必樊金寺比起汴州城内的庙宇更灵验些,这才教芍芍不远跑至城外去?不知那日迎客的小师傅是谁,改明儿我也遣人去供奉些香火钱。” 陆芍一时语噎,她不是唤不出小师傅的名号,毕竟她打余州回汴州时,当真去了趟樊金寺替祖母请香火,就是怕太后立时遣人去樊金寺计算她呆那儿的时日。 正欲开口报出小师傅的法号,却听珠帘一阵清响,长公主萧双宜正正迈过门槛朝她这处走来。 她今日身着正红色直领花鸟对襟披风,衣前只一对玉色子母扣。衣料厚重,重重垂落在脚踝处。 萧双宜姿貌上佳,她的美不是拘于后宫柔弱无依的美,而是极具张扬,逆风生长的美。 陆芍记起那回在凤元殿的遭遇,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她按捺下心里的慌惧,照礼同萧双宜福身请安。 萧双宜将视线落在她那张娇嫩的秀靥上,打量半晌,发觉她今日淡妆素衣,像是一笔浓淡相宜的水墨,勾勒出独属于自己气性的景致。尤其是那双眉眼,浓雾霏霏,应了那句‘春山如近复如遥’。 只消一眼,便想教人去探晓光破雾后究竟是怎么一片佳绝的风光。 只可惜这样的姑娘,并不长眼的,攀上了靳濯元这阉贼。 萧双宜收回视线,冷冷地同太后说道:“当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太后娘娘也有召见我的时候?” 照理说,萧双宜是萧氏一族唯一的后人,外姓掌权的世道,她理应同太后孟氏站在一处。 可是满宫皆知,萧双宜母妃章贵妃尚未离世时,备受皇后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