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还不待陆芍询问,他便将街上的景象一五一十地说与陆芍听。 “不过片刻功夫,街衢上的人大半都被驱散,摊贩摆卖的木架子因推搡零散在倒在地上,彩楼上了门闩,屋门紧闭,哪里都是拦人的杈子,四处都是金吾卫的人。我还瞧见不少华盖马车,匆忙瞧了一眼,对着各户姓氏,都是朝中的大臣,依照马车远去的方向,好像是去大内。” 听福来这么一说,陆芍彻底坐不住了。 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都道是四皇子萧启生还归京,背靠余州士人,声望有加。新主魏辞仁德有之,却缺铁血手腕,压根不是萧启的对手。这回恐怕皇位都未坐稳,就要迫从让位。 然而这些流言蜚语中掺杂的真假只有陆芍知晓,厂督身上流着皇室宗亲的血,那众人口中的四皇子便是冒名顶替之人。 她厘清思绪后,大致知晓城内为何突然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冒名之人的背后蕴藏着滔天的阴谋,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皇位,只是她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宫变背后是谁在操手。 陆芍开始惴惴不安,一旦发生宫变,厂督自然要坐镇大内,牵扯其中,她实难厂督瞧见那人顶着他的身份肆虐杀戮时会是甚么样的神情,可他若是站出来,揭露自己的身份,圣上又不是孩童心智,涉及天下至尊的高位,他会不会对厂督心生嫌隙,杜微慎防? 纵使他是厂督一力扶持登上高位,可时隔两年,人心隔着肚皮,哪知会不会有甚么算计谋划。 大热天,陆芍手心冒出冷汗,她茫然无措地在屋子里头踱步,正衡量着是否要入大内探探长公主的口风,便有人女使步调慌忙,打月洞门处走来。 云竹拨开珠帘,问了声:“甚么事?” 女使附耳说了几句话,也不退下,只站在门槛处静等陆芍的回音。 云竹一五一十地复述道:“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说是国公爷在大内昏厥过去,眼下正歇在文和殿内,没法子动弹。国公夫人幽禁在兰德院、二姑娘在樊金寺,陈姨娘没法主事,太后娘娘说,夫人好歹也是养在王氏膝下的嫡次女,国公爷出了事,夫人该入宫瞧瞧的。” “这个时候唤我入宫?”陆芍正想犹疑是否要往大内走一趟,太后着人传唤,她心里稍有动摇。 然而那些动摇很快被理智吞熄:“前殿的事,如何传唤我过去?三哥哥不得闲吗?” 云竹明白陆芍话里头的意思,立时打发女使回前厅回禀。 只是不消多久,女使又跑来:“说是没找着人,让夫人入宫瞧瞧呢。她们说如若夫人不去,她们也没法子同太后娘娘交差,只好守在提督府里,磋磨磋磨时辰。” 陆芍讶然地张了张嘴,这话的意思昭然若揭,不就是太后找人明晃晃地盯着她的踪迹吗?恐怕前厅的宫人只是召她入宫的幌子,提督府外不知藏着多少太后的暗卫。她虽猜不透太后的心思,却知在节骨眼上唤她入宫,应当不是甚么好事,正踌躇着想万全的法子,院子里头又来了一个递话的小公公。 他是听了诚顺的嘱咐,才一刻不停地打探厂督的下落,一听着确切的消息,便赶来传话。 “是司礼监传来的消息,厂督才回大内,眼下往乾清宫去了。” 陆芍一听厂督也在宫内,吞熄的念头复又燃了起来。 她盯着那柱将要燃尽的线香,料想厂督短时间内抽不得身。 横竖闷在府里也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与其如此,倒不如备上几身衣裳,入宫去陪厂督。 先前是二人份浅缘薄未到时候,往后,她不愿留他一个人缄默着往前走了。 然而纵使入宫,也不能有太后的人相随,依照今日的阵仗,谁知太后藏着甚么心思。 陆芍想着法子,思来想去,只好先让女使回前厅回禀:“就说我才从外头回来,浑身热汗,已脱了外衣准备沐身,待收拾停当了,便同姑姑一道入大内,还劳姑姑稍带片刻。” 女使‘嗳’了一声,走出月洞门,往前厅回话。 人一走,陆芍便转身吩咐云竹:“你去屋里拿一身你的衣裳给我,备个挎篮子,再替我绾个双丫髻。” 又嘱咐福来去赁辆马车:“让车夫将马车停在旁门二里路的地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