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就不出门, 偶尔留在路上的车也奔得极快, 即使有铁皮盒子遮挡,也没有人愿意被陷在雨里, 刚开始还很密集的车流逐渐变得稀薄, 路况反而更好。 越往南边, 车子越少,李赫南按照语音提示开上高架桥,他面色平和, 脑中却已设想了无数即将遭遇的场景, 最有可能的是,也许他跑了个空, 黎嘉庚根本没在那, 他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去哪玩了, 等自己到家时对方已经回来了, 还恶人先告状的问自己大晚上去哪了。 那自己要怎么说怎么做? 像之前一样配合对方把一切都粉饰得太太平平?等下次再有类似事例时又像个瞎耗子一样四处乱碰?还是硬要对方交代出所有的关系网,保证不再玩突然失踪? 自己可能都做不到。 事情总该解决, 逃避不是办法。 就像自己,那时因为执意要当医生与父亲大吵一架, 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登那个家门, 谁知没过多久便发生了那次医疗意外,医生当不成了, 索性回去做父亲的左膀右臂,既缓和了家庭矛盾,又有钱拿,即使将来这一切都是李朔南的他也无所谓,那时自己已经积攒起人脉和丰富的经验,到时无论留在华馨还是自立门户都有资本,何乐而不为?总归是个解决方案。 他了解黎嘉庚,十足的鸵鸟心态,就像和周天明的事,如果不是自己插手,恐怕他会一直消极逃避直到对方飞回法国。 但这回牵扯的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有没有资格插手? 且行且看吧。 在高架桥的最高点他看见前方远处的地标性建筑物,华中电视塔,黎嘉庚的家就在塔的另一边,开过这个高塔就到了。 高塔的顶端汇聚着无数灯光,即使隔着这么厚的云层也能透出亮来,像一盏指路明灯。 前方没有车,又是大下坡,李赫南把油门踩到底,穿过云雾,向着光疾驰。 胸中积聚的烦闷被速度甩在身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没有星星又如何,只要有光,就是指引方向的启明星。 当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千米时,黎嘉庚终于来电了,李赫南将车子在路边停下,凝神点下接听。 亲爱的,你在哪?我回家没看到你。没有焦急,没有责怪,语气再平常不过。 我对方的呼吸既碎且急,声音很轻,也很虚:我不太好。 李赫南的手指紧抠着方向盘,但语气依然克制:怎么了?你在哪,我去接你好吗? 我黎嘉庚在犹豫。 李赫南感觉这十几秒非常漫长,他屏着呼吸,柔声道:快下雨了,我去接你吧。 黎嘉庚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特别想你 ,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好,现在就见到我。 我在 在一句一犹豫的沟通之下,黎嘉庚终于说出了一个地址,果然是李赫南现在正在赶往的地方。 他揣测的方向很正确。 那是一片老式的居民楼,每一栋和每一栋都差不多,同样斑驳得看不出颜色的棕红色外墙,同样被各家杂物占得满满的绿化带,同样即使知道快下雨也没有人收取的不知晾晒了多久的床单子和裤衩子。 李赫南沿着这片楼群转了三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然后惊喜发现他停车的这栋楼就是他要找的东区六栋。 黎嘉庚家在一楼,站在那扇门前,李赫南特地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老房子隔音不好,头顶不知哪家正在用热水,燃气热水器的轰鸣他站在楼下都能听到,隔壁传来饭菜的香气,小孩在拍皮球,球砸在地上发出不甚规律的动静,这正是普通人家最热闹的时间,但他面对的这扇门里却很安静。 他整了整衣领,抬手准备叩门,手刚触到门板便感到门根本没锁,只是虚掩着,他推开来,门里是一片漆黑,没有开灯的房间比楼道还要昏暗,李赫南眯着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随即便看到一样微弱的光源,那是正对着自己的一面穿衣镜,因为反射了自己身后的楼道灯光而成为这个房间唯一有亮度的物体。 在镜子的正下方,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在那里。 嘉庚? 李赫南反手把门关上,朝那人走去。 确实是黎嘉庚,他背对镜子蹲坐在地上。 李赫南小心的在他旁边蹲下,轻声道:嘉庚,我来了,我来接你。 黎嘉庚背对着镜子,双臂抱膝,下巴埋进膝盖里,乍一看像睡着的小鸟,但李赫南却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缺乏安全感,同时也极度自我否定的肢体语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