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戒备,总时时留着后手。 便如此刻,她拉过云秀的一瞬,便已从她发髻拨下了一枚荆钗,钗头尖利,出其不意尚可自保。 “将军说,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那人稍定了气息,试图往前挪开半步,让裴朝露接过东西,“将军还说,您最爱酪樱桃,浇头蔗糖非冰镇不用,非桂花蜜不兑,且两者三七分成……” 话没说完,裴朝露便奔上去接了信和物。 是二哥的玉佩,上头还有她编的已经发黄的如意桃花结。 “吾妹阿昙,随其西来,为兄于敦煌相候。千言万语,相见再言。” 寥寥数字,皆是鲜血书就,字迹潦草间尚可辨认是二哥笔迹,却也能看出他书字之无力不济。 “二哥伤的重吗?还有我阿爹,大哥,他们如何了?” “当日,潼关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中了连□□,失血太多,故而无法亲来接姑娘。卑职来时将军已经止了血,只是亲卫只剩了卑职和老九,如今老九护送将军前往敦煌,若是顺利,再过个把月便该到了。” “元帅和……” 后头的回话来不及说完,便听得铜门外一阵嘈杂, “这处是司徒府,裴氏女是太子妃,母家定是金镶玉制!” “对,我们也去抢了!” “狗皇帝临阵脱逃,奸臣卖主求荣,都是一丘之貉!” 府门被推开的一瞬,裴朝露一行人只得顺势避在门后。 有二三十人,为首的几人点着火把,直入内堂,翻箱倒柜。 “姑娘,我们走!”高将军见这行人左臂缠柳叶带,识出不是普通打劫的暴徒,乃是烧杀淫掠皆行的绿林人士。 从门后转出,到府门外原没有几步路,却不想一直沉睡的涵儿被嘈杂声吓醒,哭出声来。 引得群狼纷纷回头。 他们并不知道,在太子诚禀司徒府反叛,天子朱笔定罪的时候,府中一切金银皆充了公。先前裴朝露于自己房中收拾的细软,亦不过一些女子闺中的环佩钗镯。 故而,这行人自也翻不出什么。怒火顺势便烧起来,见其四人,包袱在身,欲逃离去,便只当她们是先下手的人,直接蜂拥砍杀而来。 “姑娘快走!”高将军推了她一把,转身抽刀同人恶斗起来。 他一人缠住了十余人,还有□□人直追裴朝露而去。 空寂无人的长街,裴朝露抱着幼子拼命奔跑,得见了一个胡同,方转身拐入压声喘息。 “弱不禁风的两女人,还拖着个孩子跑不远!” “好好找,寻来了兄弟们一起润润身子,人人有份!” 如此粗俗不堪的话语落入耳际,云秀看着正急喘咳嗽、双目涣散的裴朝露,只将孩子推给了她,又十分麻利地抓了把金银珠佩塞在她袖中。 “云秀来世再伺候姑娘!”她捧着半包细软,磕了个头,冲出长街。 “云——”裴朝露捂着起伏不定的胸膛,压下了声响。 夜色苍茫,她立在幽深的胡同里,看着一副单薄的身子奔跑在无尽黑暗中,身后是饿狼疯狗急追。 未几,西街头亮起一片火光。 她牵着孩子,如游魂般往前走了两步,回首望去。 是司徒府,被放火烧了。 第8章 旧梦 秋千架上,似坐着那个长安姑娘。…… 边陲西地,黄沙漫天,驼铃声声。 此乃敦煌郡。 敦煌郡南侧十里外有一神沙山,山巅处有寺庙“大悲寺”。在寺庙林立、佛窟处处的敦煌郡,这大悲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若非要说有何不寻常,大抵有两点,一则这寺庙背靠苦峪城,出城往西便是阳关,故而这是大郢朝最西的一座寺庙了,又在山巅上,便冷清了些,比不得敦煌郡其他的寺庙,香火鼎盛。 二则,数年前,这寺庙中来了位法号“戒尘”的僧人。云游僧人化斋借宿无甚稀奇。只是这戒尘来此后,未再离开。一心敲钟诵经,守在寺中。而寺庙中原本的数位僧人,对他很是敬重,彼此相处融洽。只是若长安权贵在此,见了戒尘,当是要行礼问一声安。 这戒尘,正是大郢皇帝陛下的第六子,齐王殿下李慕。 这厢做完早课,正从大殿出来。 十月深秋,落木萧萧,寺院外石阶两侧的杀生怪柳亦是花谢叶枯,黄叶残瓣铺满来时路。 李慕一身灰色僧袍,捻佛珠站在寺门口。 低眉是山路崎岖,无有人影。 眺望是东边尽头,长安的天空没有按时飞来雪鹄。 上一封信,还是四月底接到的,落款日是三月二十。 信上言:裴氏反叛,潼关将破,长安岌岌可危。万幸,裴氏女得太子所佑,性命尚保。 凌河裴氏已有两百余下年的历史,比大郢立国还要久些,至今六代忠烈,代代皆有从龙之功,是大郢的脊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