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愈浓。 她深吸了口气,将案桌上卷宗打开,这是她从空明处得来的情报汇总,还有部分是她自己原就知晓的一些情况,如今亦一道汇在了此处。 又返身回屋,拿来了大郢举国地图。 两厢置于一处,方缓缓,“汤思瀚当日夺取长安,号称雄兵二十万。这一年多来,东突厥、回纥、渤海国皆同他结盟,对外亦称共聚兵甲十五万。而长安以东,以东道和淮南道为主,当日归顺于他、手中握着兵甲的世家大族,能够点出名号的有十数处,兵甲总计十万。” “如此,他手中当有四十五万兵甲。” “兵甲之数……” “兵甲之数,对外向来虚报数目,以慑敌军,振己方。”裴朝露截断兄长之语,“阿昙幼时,与兄长们同习兵法韬略,虽不如你们精通,这般皮毛却也是懂得。既这般,汤思瀚处且按照半数算。可是即便半数,二十五万总有吧。” 裴朝清仍旧无言,何止二十五万,若不是李慕手中僧武卒挡着这阳关以西的龟兹国,待龟兹兵甲越境,当至少有三十万数。 “还有龟兹国,不曾越境过来。”裴朝露又持笔点在边境线上,“汤思瀚早年任凉州刺史 ,既有反心,想来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龟兹国大好的战力,我不信他会没这念头。想来是李慕的人手挡着。” 裴朝清有些吃惊地望着她,这是学了个皮毛的样子? “二哥,我们有钱无兵,只能作后盾。” “李慕有兵甲,我问过空明,据说有近四万僧武卒。四万抵二十五万,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拎过熟盂,将两个茶盏都添上茶,双手捧给兄长,“所以他需要寻人结盟。” 裴朝清一瞬不瞬望着她,片刻接过茶水。 “如今时局,阴素庭是世家门阀中,握兵甲最多的一方,明面为人所知的便有三万之多。”裴朝露又点在卷宗上她先前的记录处,“李禹此行,便是来与他结亲,融他阴氏兵甲的。我若未记错——” 裴朝露顿了顿,“西南蜀地有两处节度使,是李禹自己的人,总计有五万余人。故而,便是他结了阴氏,亦未满十万人,不过是汤思瀚的半数。” “若是守城战,这兵甲尚可。然此乃攻城掠地之战,根本不够。” 裴朝清放下茶盏。 “是故,当下第一步,李禹是友非敌,李慕的人手汇进来,我们的钱粮供给这三方。”裴朝露平静如斯地望着兄长。 “那如此,人手还不够。”裴朝清终于说了这晚论事之后的第一句话。 裴朝露笔尖轻点,圈出西部各士族,“太原王氏、荥阳林氏、陇西季氏……此间八大门阀,皆是手中养着兵甲的,亦不曾投靠汤思瀚,尚且还念这李氏山河。按着李慕的情报,近日皆陆续入了敦煌。乱世之中,他们数百里跋涉,总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来的吧。” “这八方高门,汇在一处十万兵甲当有的,可是?” “当年父帅之下,合该让你去领少帅一职。”裴朝清叹服道,“你能不介意同李禹合兵?” 裴朝露剜他一眼,掷茶盏于案上。 “瞧,还是生气的。羡之还说你不会生气!” “他……”裴朝露低眉笑了笑,复又抬首嗔怒,“我是生你的气。” 须臾,她叹道,“总得除了国贼,再算私怨。” “大郢若当真被取代,裴氏之怨屈当永不得昭雪。”裴朝露话语吐出,手中笔墨却不曾放下,手中写下“三、六”二字。 裴朝清知晓那是指李禹和李慕,只颔首道,“左右权宜之计,大抵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 “亦无永远的朋友。”裴朝露第二次圈点包括阴氏在内的九地门阀,“除掉汤思瀚只是第一步,我们最终要的翻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