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开始强调这话,至今已经说过五六回。每回一说完,就两眼通红地低下头。 裴朝露俯下身,捧上他面庞,“阿娘没有想过不要你,天长日久总是和你在一起的。” 她丢过他两回,一回是将他留在了大悲寺中,一回是由着李禹将他带走自己合上了城门。纵是次次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到底受到了伤害,会害怕。 “你喜欢这敦煌,还是喜欢长安?”裴朝露问,话语却很慢。 “我喜欢和阿娘在一起。”敦煌,他来这不过一年,而长安之地,他只是待在那四方城中,两处都谈不上欢喜。 涵儿比划道,“只要有阿娘在,哪都可以。” 裴朝露才要应他,他便又道,“爹爹……我怕。” 顿了顿,水汪汪的眼睛凝出一点光,“叔父很好。” “叔父还俗了,很快会和别的姑娘成亲,以后他还会有……”裴朝露垂眸笑了笑,重新对上他眼睛,没有再说下去,只道,“涵儿若喜欢叔父,我们便在这多住几日。” “以后叔父行军打仗……” 裴朝露顿住口,突然便止了话语,起身揉了揉他脑袋。 “阿娘怎么不说了。”涵儿仰着头,重新拉住她衣袖,“叔父行军打仗,然后呢?” 裴朝露原是想说,你可以跟着他,学习兵法谋略,也可跟着他让他保护你。然而这样的话在脑海中转过,她突然觉得自己未必想得太多,更不该同孩子说这般渺茫而不切实际的话。 今晚,她已经说得太多了。 “没什么,涵儿。”裴朝露深吸了口,“今个阿娘歇了半日,云秀姑姑说你都缠着叔父,晚间便容你叔父歇息吧。或许,一会他还有公务要处理。” 涵儿心下念叨,下午不过练剑时,耽误了一点叔父的时辰。其他时候都是他在理事,自己从旁学着,哪里便是缠着叔父了。 但到底也没再多言,只拉着裴朝露的手不放,目光炯炯望着外头大门的方向。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他想去看看叔父。 裴朝露本也想去,留在这是因为涉及芙蕖,至今涵儿还不知道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且他手足的生父,便是他的叔父。 芙蕖已故,这些属于他们这辈的恩怨情仇,她不愿让孩子扯进来。 她总是想,他知道的越少,便越好。 为此,在东宫的那些年,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李禹为人父的模样。即便他不配为人父,但她也从未在孩子面前说过他一个“不”字。 至多一句,他政务繁忙。 只是眼下,不知为何,她亦想去看看。便也未再犹豫,牵过孩子往寺门走去。 月色融融,竹影横线。 深秋的夜晚,风霜露重,穿堂风阵阵而来。 寺门外养尊处优的世家姑娘,眼下仅一袭素衫,如瀑长发披在背脊,从鬓角垂落的几缕青丝在风中轻晃,发梢滑落在胸前大片裸露的胸膛上。 粉黛未施,罗衫不着,素面青丝躬身俯跪与门前,柔柔弱弱似一朵不堪吹折的小白花。 裴朝露过来时,李慕正返回,隔着他长身如玉的轮廓,她从逐渐关上的门缝间看到尤自跪着的人。 “她来此作甚?”裴朝露问。 “负荆请罪。”李慕神色如常,看了眼一旁的涵儿,欲要俯身将他抱起,“大抵是他有意示好。” “叔父伤着,涵儿自己走。” 李慕伸出一只手,孩子开心地牵上去。 裴朝露顿在原地有些发愣,总觉哪里不对。 “涵儿今日早歇睡。”李慕垂眸笑道,“养好精神,明早叔父带你去骑马!” 原本还丝毫没有睡意、只想着再玩一会的孩子,瞬间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