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躺在榻上,伸手摸索着床榻里侧空出的一半,思绪回到多年前。 也是在这张榻上,他们谈论着未来属于自己的孩子,想着给他娶怎样好听的名字。 “我想好名字了,要是生女儿,小字就择芙蕖二字。” “芙蕖即为莲,佛经说不著世间如莲华,常善入于空寂行,说的就是你。” “就是高贵、圣洁、常做好事的意思。”他伏在她身上,喘着气揶揄,“王妃不是这样吗?你做了天大的善事!” “什么善事?”她咬他脖颈,又伸手搓他耳垂,一脸娇嗔狡黠。 “嫁给了为我,做了我妻子。”他没脸没皮道,“为表夫人功德,便让小女随了芙蕖二字。” 回忆汹涌而来,李慕一阵接一阵心悸,很快后背生出一片冷寒,连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捂着胸口往里躺去,伸手想要抱住原该在身畔的人。 然而,床榻空空,自然什么也没有。 “阿昙——”他哑声呼唤,声音回荡在深阔的寝殿里。 亦无人应他。 第66章 疑虑 李禹走得突然,那人亦是不太对劲…… 翌日晨起, 太医院按惯例来东宫请平安脉。 如今东宫之中,除了太子妃裴朝露、良娣阴萧若,便只有五品良媛三人, 八品昭训五人,九品奉仪十人,统共二十人。而太子嫔御可设五十九人,如此还不到半数, 确实有待充盈。 这样比,自然人不多, 但是逢合宫会诊请脉, 却也需要很长一段时日。 尤其是太子妃仁德, 这一日传下话来,不论品级,且给诸妃妾一道诊脉调理。而太医处多出的活计, 皆有她私库成倍打赏。 如此一来,合宫上下,尤其是五品以下本没有资格让高位太医诊脉的宫嫔,满心感激。而太医处得了嘉赏,自也没话说。 已是日头高升,林昭估摸着那头请脉快要结束, 只又一次入内室唤裴朝露。 “几时了?”裴朝露睁开惺忪睡眼,整个人还似不曾睡醒。 “辰时末了。”林昭和兰英上来扶起她,林昭道,“再过半个时辰,满宫便会诊毕,只剩下太子妃您了。” “给本宫更衣吧。”裴朝露看了眼滴漏,有些报赧道。 原本会诊请脉, 自是她头一个。然许是夜中盗汗惊梦,她浑身酸软,只想多眠一眠,便破天荒没有按时辰起身,只让太医稍后片刻。 重新合眼后,终觉不妥,遂有了这么一道传令。 与其让太医们干守着传她狂妄,不若卖个人情给合宫妃嫔。 自然,也还有另一重意思。 她立在殿中,由着侍女给她更衣佩环,目光穿过窗户,落在外头那些候在院中来谢恩的模糊的身影上。 八品昭训和九品奉仪,皆是重返长安后,李禹让六局挑上来的人。这十五人中,已经有五人因各种缘由,被太医判定不得生养。 旁人不知,裴朝露却清楚,皆是李禹的手笔罢了。他正值壮年,东宫储着妃妾,却久不出子嗣,这个锅总需要有人背过去。 稍稍高位的妃妾,如良媛良娣,他尚且需要她们母族支持,一时不好将这些罪名扣上,然低位者便正好为他所用。 只是裴朝露一时不知太医院中,效忠李禹的是何人,但总不会整院皆是他的人。如此,给合宫妃嫔瞧一瞧,也好给她们定一定心,让他们知晓自己身子康健。 虽这法子也保不了她们太久,东宫之中,到底是李禹的地方。 然能护一时算一时。 裴朝露轻叹了口气,都是些晨露娇花一样的姑娘,这一生至此基本算是枯萎了。 洗漱后,林昭从小厨房端来膳点,侍奉裴朝露用了些。 “今日药膳格外清苦,你加了什么在里头?”裴朝露捧着那碗盏,蹙眉道。 “给太子妃换了个方子。”林昭示意她伸出手腕,“您最近盗汗多梦,多半脾虚所致,且试试新方子。” 裴朝露不疑有他,含笑颔首,又蹙眉,“针灸也换路数了?疼!” 林昭看她一眼,心有不忍。 近来事态稍平,她心境平和,人便有了些过往王府里的娇嗔。 偶尔同她们近身闲话,亦能带出一点笑来。 而在宝华寺养了近两月,她气色也慢慢转好,面上有了些血色。 只是这才将将现出孕相没几日,人便又肉眼可见的委顿下去,如此怀胎孕育,后头气血还不知要怎样亏损下去。 或许,这厢殿下是对的。 意外来的孩子,且让他意外地…… “疼!”裴朝露又嗔了声。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