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说了,一则截杀汤思瀚,二则传承子嗣。” 苏贵妃颔首,定定望着自己的儿子。 片刻道,“如今阿昙有孕,你不已经完成一半了吗?” “封珩何许人也,那是六郎身边最精锐的暗卫。既然六郎将人手都投来了蓬莱殿,便是给你空出了人手,你且收起捻酸吃味的情绪,好好忙正事。” 苏贵妃说得自然有理,然李禹根本没法咽下裴朝露怀上李慕孩子一事。 他甚至觉得哪怕是那日她在宝华寺里中药同僧人苟且,由他一剑杀了,也好过如今他被莫大的耻辱堵在胸口。 “阿娘不知道,你是怎样让她再度又孕,且还能心甘情愿生下来。但阿娘知道,便是她再生一个,她也不会忘记她母族的仇怨。” 苏贵妃眼见儿子滴水不进,为着一点守门侍卫的事这般计较,只将话敞开,“你且看前头还有涵儿在呢,她还能勾着你六弟回来,替她平反。” “便可以看出,她将你同孩子是完全分开的。” “为今之际,拼足人手杀了汤思瀚,方是上策。不妨再告诉你,六郎不肯同西北道结亲,又因阿昙怀孕,消沉了不少,便也交出了西北八门的兵甲予你父皇。如今他手中没有多少能用的人。而你则大胜归来,加上原本西南蜀地的兵甲,足矣和他分庭抗礼。” 苏贵妃顿了顿,压低了声响悄言道,“有一处,我们同你父皇是一条心的。” “便是汤思瀚。” “你父皇亦巴不得他现下便死了。” “六郎交了权柄?”李禹惊了惊。 苏贵妃旁的话,他没有在意,唯有这一处着实让他震惊。西北道八门联合起来至少有十万兵甲,他居然说放便放了。 裴朝露怀的明明是他的孩子,他如何便消沉至此呢? 合理的,他不应该举兵夺了太子之位,再娶她为妻,为她裴氏平反,如此光明正大诞下子嗣? 李禹千思万绪,总觉其中失了逻辑。 除非,她亦恨着李慕,如此不仅算计了自个,也算计了他…… 这般想着,他竟莫名笑出了声,只匆忙返身回蓬莱殿。 “三郎,你作甚?”苏贵妃拽住他。 “阿娘,你且坐步辇而来,孩儿有急事见阿昙。” “三郎——”苏贵妃还想言语,然人已经挣脱她箭步奔去蓬莱殿。 * 而自陛下允了裴朝露挪宫的请求,这择中的蓬莱殿,便早早整理了出来。 眼下,裴朝露脱了狐裘,正坐在西厢暖阁内合眼养神。 “姑娘,殿下说的对,您现下顾好自个便罢,旁的事都与您无关。”云秀给她按揉太阳穴,又见她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股忧色。 裴朝露也没睁开眼,只抬手握了握她手掌。 如今不在东宫,李慕便将云秀送了过来,譬如先前在宝华寺,他亦让云秀前来照顾。 然一旦裴朝露回了东宫,他便将云秀带回齐王府。 他知晓她习惯云秀的服侍,亦知晓她对云秀的爱护,遂尽可能护着她在意的人和物。 “他近日如何了?” 外头的传言,裴朝露很清楚。原也是百花宴上他同意了她留下孩子后,两人一道商量的计策。 左右长安高门皆知二人之过往,她再度有孕使其意志消沉,无心政事,既让欲要结亲的权贵觉得他沉迷旧情不是合适的人选,又麻痹了陛下和太子,如此一举两得。 只是李慕闭门锁府,也未必都是装的。 裴朝露抚摸着小腹,回想百花宴那日,她同他说,“我要他,原也不是为了你。” 他自年幼便渴望亲情,然十数年于母处不曾得到。而到如今,终于有了一点血脉,却被告知不过是她想要牵制帝王的一枚棋子。 大抵是被伤到了。 回想当年他不明缘由出走,这点刺伤,裴朝露不觉什么。 然而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问他境况,实乃是因为另一番心绪。 腹中怀着他的孩子,他宁可喂她一碗药打掉他,也不想让她冒更大的风险,消耗气血去孕育。 然而当腹中的孩子在她眼里变成可以为家族翻案的筹码时,他遂愿意留下他。 他到底还是将她放在了自己前头。 只是千回百转里,大抵不愿看见她。 七年来,裴朝露头一回对他生出一点歉疚。 亦是对腹中孩子的愧疚。 他还未来人世,便被母亲所利用,来日甚至还要寄生与一个禽兽名下。 思至此处,她整个人颤了颤,豁然睁开双眼。 “姑娘!”云秀见她一下子面色雪白,只惊道,“您可是哪里不适,奴婢去唤林昭。”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