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色最终还是完全暗了下来,空气中的冷意消退了些,随之而来的,就是排风关闭后,从屋子中央传来的难闻的福尔马林溶液气味。 这是每间解剖室标配的标本,每一具都封存了很久,而现在要是风柜没有作用了标本可能会坏掉。 梁言其实心里没什么打算,大不了就等第二天换班的人来了自己再出去也未尝不可,可标本毕竟保存了这么久,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坏掉。 这毕竟是爸爸钟爱的学院。 梁言把手机电筒打开,找了个位置撑起来放到一边,自己走到风柜旁,双手用力,将它打开。 一具完整的标本暴露在他眼前。 标本闭着眼,双手垂放在一旁。 这具标本就很明显没有被好好收拾,腹腔打开,里面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摆着,干瘪枯瘦。 梁言脚下一滑,手堪堪扶好,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手机摔在地上,发出空旷的回声。 而自带电筒因为锁屏关上了,解剖室内登时一片漆黑。 在充斥着甲醛味的空气里,梁言第一次觉得,自己胆子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他定了定神,刚要拿起手机,就听见一阵急促的、由远而近朝这边奔来的脚步声。 来了? 梁言心中一凛。 他不知道周嘉鹏想做什么,会不会报复自己,梁言这么想着,心跳不可自抑地变快了几分。 冷静,要冷静。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吁了口气,放轻了脚步,朝门的方向走过去。 走廊外的脚步越来越近,夹带着一点喘息声,在整个空旷的环境下清晰无比。 梁言不错眼珠地看着门口,心想要是对方闯了进来,自己能用点什么东西防身。 脚步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梁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很轻。 两秒后,他听见门外的人开了口。 那人还在喘气,像是跑了好一会儿还没缓过来,但声音却是梁言熟悉的,有时候会刻意放软了说话,有时候清澈好听,在面对病人时又自信而笃定。 言言,他焦急地说,言言,你在里面吗? 梁言放在门把上的手僵住了。 刚才还有些慌乱的心也不知不觉间安心了不少。 半晌,他在找回自己的声音:季秋? 是我!言言!季秋连忙敲了两下门,梁言离门很近,季秋的敲击像是直接穿过门板扣在他胸膛上一样,你还好吧? 梁言捂住鼻子,不让一阵一阵的刺鼻气味往里钻,朝对方回答道: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儿? 我季秋有些语塞,总不能告诉他自己觉出一点不对后立马跟了过来,只能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离开解剖楼了没有,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 这理由实在是蹩脚,季秋连忙继续说道:那你等等我!我出去叫人,来帮你开门! 好。梁言下意识点了点头,之后才发现对方在门外看不到,自觉犯蠢地勾了一下嘴角,我不急,等你。 于是他听着季秋的脚步声重新往另一边跑过去。 梁言坐靠在门边,觉得自己的勇气又回来了一些。 可不到三分钟,季秋便又回来了,带着一点沮丧的语气。 言言 梁言问:怎么了? 一楼的大门也锁上了 梁言看不见对方的模样,却莫名觉得,自己能想象出此时对方脸上恹恹的表情。 没事。 季秋又道:我来得太急,没带手机 梁言顿了一下,没事。 他能出现在这里就是个意外了。 抱歉。梁言嘴唇动了动,还是隔着门说道。 而且,还弄得他也要跟自己一起被关在这里。 砰的一声,门上传来一点响动。 季秋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嗡嗡的,但听上去心情还不错:言言你道什么歉?你别急,我看看怎么能把这个门打开。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梁言听见这扇门被季秋折腾得死去活来,敲摔砸打全用上了,奈何这门质量实在挺好,梁言心想就季秋那点力道,能弄开就有鬼了。 不过有个人时不时跟自己说说话,也热闹不少。 至少梁言现在看着那具标本,感觉就好多了。 言言!我好像打不开! 梁言听着他在外面鼓捣,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对方的声音也生动得像是就在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