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还想着自己能买不少,这会儿来回走着听别人议价,才意识到兜里的碎银子远远不够用。祁垣有些犯愁,一边琢磨着买些别的香料,做点简单的涂敷之香便可,一边又实在可惜,有几个贩香客手里的东西极好,这次错过,便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了。 祁垣踟蹰不定,转悠了半天,便有那细心的香贩看了出来,把他叫到跟前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些香料? 祁垣没说话,只往摊子上的一块木块看了眼。 那香贩哎吆一声,一迭声地夸赞起来:小公子好眼力!这可是小人唯一的一块上品的沉香,只需三贯钱,刚有个大官人看好了,要家去拿银子呢! 祁垣愣了下,忍不住问:你就不怕那大官人买回去,发现是假的回来找你? 小贩嘿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小公子,这就您没见识了吧!这沉香啊,能沉水的为上品,叫水沉,半沉水的是中品,叫栈香,不沉的就是下品的黄熟香了。咱这块可是沉水的。说罢,从一旁拿过大碗,将那木块往里一放,果真木块慢悠悠地沉入了水底。 身后有人围过来观看,那小贩十分得意,把香块拿出,又放在了一边。 祁垣不屑地撇嘴,等身后的看客走开,才哼道:你想糊弄我?这玩意儿我可见多了。他往木块上一指,你也不用麻烦,只把冷水换成温水试试,真货入温水,颜色转青,香气变弱,若用毛料一擦便恢复原样。假货入了温水,到时候一擦怕是要满手油污。 自前朝起,沉香的赝品便越来越多,所谓隔行如隔山,不是整天浸淫其中的,着实不好分辨。祁垣不过说了最简单的一个法子,那小贩却变了脸。 他左右看看,神色又严肃许多,问祁垣:你还知道什么? 祁垣买不起东西,也不想卖弄,看了看便转身要走。 小贩却忙拦上来,直道:这位公子,借一步说话。 随后嘱咐了旁人看着摊子,把祁垣拉到了后头。那后面架着着一辆拉货的马车,上面摞着数个木箱子,小贩从下面的暗格里掏了半天,最后拿出一个木盒。 祁垣没有伸手接,让他开了,往里一瞧却是吃了一惊。 木盒里的赫然是块真品沉香。 这沉香细分能分六品,最好的为倒架,二品是水沉,三品的为土沉,这三种都属熟沉,不用燃烧熏烤便会逸出香气。然而一二品极为少见,多为贡品。三品的土沉沉香也甚是稀罕,叫价一片万金也不夸张。 现在盒子里的这块,虽然块头不大,但颜色青黑,香味温醇,木质纹理又甚是特殊,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块二品的水沉香块。 这种沉香扬州齐府统共有三块,都被齐老爷私藏了起来,怕为外人所知。 祁垣一怔,不觉看了那人一眼。 小贩却笑道:我在这观察小公子一上午了,刚刚略一试探,小公子果真是懂行之人。他说完把那木盒扣上,叹息道,这块沉香乃是海南黎峒所产的上品水沉,我统共就这一块。虽然京中不乏权贵,但这香得来不易,所以我便想着找个合眼缘的买主。刚刚小公子来回巡视,凡是手里拿起的都是各家摆出来的看家货,所以我便猜着小公子该是香道中人。 祁垣不免意动,抬眼问:那你这块要多少钱? 小贩道:我也不要多要,就十两银子,您要喜欢就拿走。 这个要价何止是不高。齐老爷是极爱沉香的,曾花二百两银子买了块土沉的料回去,不及这块的一半大小。虽然那块是被人哄炒出的高价,但对他老爹而言,千金难买心头好,再多些也舍得。 祁垣越看越喜欢,很想把这块买回去送给老爹,但是一想自己现在的钱袋子,不觉又纠结起来。 他看那小贩一眼,讪讪道:不瞒您说,我今儿的确是来买香料的,但身上银子不够。 总不能十两银子都没有吧?便是次等的黄熟香,一斤都要二贯钱。小贩斜眼觑他,笑道,您要是身上带的不够,可以压点东西在这,我给你留着你回去取,要不然我着急回去,这东西保不齐哪会儿就卖了。 祁垣巴巴地看着,又摸了荷包出来,里面统共二两碎银子。犹豫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只得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谁想才一迈步,就见眼前横挡了几个人。当头的一个细猴脸,头戴生员巾,身穿玉色直缀,跟其他几个差不多打扮的一块看着自己。 祁垣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伙人一眼。 为首的那个拱手道:祁世兄莫不是不认识在下了,鄙人吕秋,六年前在杨太傅的府上曾与世兄有过一面之缘。 祁垣哦了一声,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原身在府中闭门读书,一连数年都没有出门,必定跟这些人不熟悉。这会儿偶然遇到,常人肯定打个招呼便罢,哪有上来就拦路的,看来是来者不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