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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


襕衫学士面席而坐,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向来人。

    其中一位老者发须皆白,视线略过众人,径直落在祁垣这里,暗暗点了点头。

    方成和悄声问:你已经六年没见老师了吧?

    祁垣一怔,心想原来这就是方成和的老师?这么大岁数的莫非是杨太傅?

    杨太傅其人他还是知道的,本朝唯一的文武双状元,三朝元老,国之重臣。如今虽已是鲐背之年,却依旧耳不聋眼不花。

    据说皇帝曾体谅他年事已高,允了他解甲归田,谁知外面风声顿起,说他不得圣心,是被贬官下放。皇帝便又把他召回京城,尊为太傅,同时免去早朝午朝,每逢节日,又不断地有赏赐下来,很是给这位老臣脸面。

    再其他的,便是这位太傅曾夸赞三位神童少年聪敏,拜相之才,必立功名于天下了。

    祁垣想到这,默默咽了口水,自己拜相是没指望了,拜佛还差不多。他稍定心神,又看老太傅身后一位年轻人,剑眉入鬓,气宇昂昂,猜着便是那位神童陆星河。

    这一思索的功夫,那几人已经去到了前面上首的位置坐下。

    龚祭酒又站起,带众人拜谢皇恩,文绉绉说了几句祝词,大家重新落座。随后有青衣小童捧盘而出,在每席上放了二色点心两盘,面茶两碗。

    祁垣撇眼偷瞧,见阮鸿不动,方成和倒是一口吞了块点心下去,便也喝了口面茶润了润。才放下面碗,青衣小童便将东西都撤走了,上了清茶。片刻之后又撤掉清茶,每人眼前放上一盏玲珑劝杯,将酒斟满。

    这次却是杨太傅几人起身拜谢,龚祭酒再次回礼,给那几人上酒肉。

    祁垣虽然爱吃酒,但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在下面看得晕头转向。

    又折腾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青衣小童再次过来,给众人摆上酱油醋碟,调羹汤碗,四色小菜,四色干果。两侧偏殿也有丝竹声起,这便意味着礼成,可以开吃了。

    阮鸿的眼睛一直瞅着上面,这会儿见祭酒和太傅在说话,暗自一笑,从一旁取了自己带的雪花酒出来,悄悄给自己和祁垣满上,又偷递给后面的徐瑨。

    祁垣扭头,见那徐瑨接过酒袋,却是身形笔直,堂而皇之地自己斟满,丝毫不像阮鸿那样偷偷摸摸,忍不住暗暗嘿了一声,偏脸去瞧。

    这边正偷偷传着酒,就听上首的太傅突然轻咳了一声。

    殿中一静,众人齐刷刷向上看去。

    杨太傅笑呵呵道:今日盛会,有酒无诗岂不无趣,不如我们也来行个酒令。

    底下众人纷纷应和,齐声说好。毕竟大家来参加这东池会,至少有一半人为的是显露才学,提升声望。行酒令,论时文,都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

    杨太傅颔首微笑,看向龚祭酒:如此,便请龚大人出令吧。

    龚祭酒却又让给了太子伴读陆星河:惟真第一次来这东池会,由惟真出令如何?

    陆星河点头,略一凝神,道:现下乐工所奏正是《鹿鸣》,不如我们行个鹿鸣令,大家各说两句诗词,其中嵌有鹿、鸣二字即可。

    话音才落,就听下面嗡声一片。

    祁垣屏息凝神,倒是听到了旁人的嘀咕,无非是抱怨含有鹿鸣二字的诗词太少,众人熟知的就那几句,这陆惟真太为难人了。又或者是议论鹿鸣宴乃乡试之后,各地为新科举子举行的宴请。现在才是春日,这令词不合适。

    祁垣心中暗笑。文人相轻,在座各位不是世家子弟便是各府才俊。陆星河这么年轻,名气越大,旁人便越不服气。今日酒令,若是常见的草木虫禽、风俗节令也就罢了,偏偏用这鹿鸣一词,可见其野心勃勃。

    祁垣巴不得大家闹起来才好,偷偷抿了一口酒,紧张巴巴地瞅着大家。

    龚祭酒却始终是平常神色,让青衣小童去殿外敲鼓,又让人拿了一枝桃花进来。

    殿内的议论声渐渐歇下。毕竟龚祭酒可是国子监祭酒,又是礼部右侍郎,他默许了这提议,别人也只能认了。

    祁垣转头,只见那桃花枝从后传起,速度越来越快。他暗暗咽了口水,想着自己一会儿丢快点,或许能逃过一劫。

    第一通鼓停,桃花传到了中间一位中年学士的手里,那人一顿,满脸通红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旁边有人哄笑。

    龚祭酒点头道:有鹿鸣二字,正合适。

    中年人感激地作了个揖。

    击鼓传花继续,再一停,到了一年轻秀才面前。年轻人道:鹿鸣首宵雅,义取好贤深。

    众人纷纷叫好,桃花枝继续往下传递,又有俩人接了,却都说不出来,只得罚酒。

    祁垣心如擂鼓,眼见着花枝被人手手相递,径直停在了徐瑨的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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