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做题迅速,虎子抄得更快,三两笔结束。 在虎子抄语文诗词时,青豆郑重其事地摊开信笺纸。 信纸抬头赫然是“南城市第一中学”。 学校每学期发半本,青豆本本珍藏起来,一般宁可心算都不舍得在这上面做草稿。此刻写遗书,倒是很合适—— “亲爱的母亲: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忘了吴会萍不认字,写得声泪俱下,把虎子吓跑了。 当然了,这场“白血病”是虚惊,很快结束在了茅房。 - 房东太太的小楼是战前的老房,住了包含老太太在内的十一口人——老太太一人,大儿子大儿媳加上大孙子大孙女一家,二儿子二儿媳加上二孙女一家,三儿子三儿媳加上三孙女一家。 挤挤攘攘好不热闹。尤其每天早上排队倒痰盂,更热闹得像炒花生。 青豆一般鸡鸣就起,不会撞上这家人,但她的泥瓦房隔音效果很差,面没撞见不代表话没听见。 基本每天早上,大儿媳和二儿媳都要为点屎尿屁的事吵架。 以前青豆是听不出子寅卯丑的。她只觉得她们妯娌关系好差,每天吵死了。 后来,她听懂了,很难控制自己每天支起耳朵听壁角的欲望。 在有了聂小倩和宁采臣生孩子的事儿之后,她对□□的七窍通了三窍。看《黑猫警长》的时候,青豆看到新婚之夜螳螂太太把螳螂先生给吃了,剩下的四窍少说又通了两窍。 夜里,二哥的鼾声下,那些潜伏在生活里不显眼的细节——譬如女人压抑的啜泣声,床榻吱呀的摇动声,不耐烦拍墙的警告声,都有了明确的指向。 螳螂吞肉那嘎吱嘎吱的喉间细碎,肯定也不止只有青豆一人咽口水消化。 大媳妇林芬芳前一晚要是没睡好,次日铁定暴脾气。 她会暗讽二媳妇孟庭,“搞得老老晚,睡都睡不好。” 孟庭从来不输嘴仗,端着痰盂也能反击:“是的呀,累都累死了。” 林芬芳:“白天蔫巴巴,晚上倒是不要命。” 孟庭:“没办法,有些事嘛,同人不同命。” 林芬芳:“有本事搬出去啊。” 孟庭:“是的呀,有本事么,就搬出去咯。” 无数次的嘴仗里,孟庭一直是精气神十足的狐狸精形象,所以当她灰头土脸地在木马桶上占位一小时后,青豆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厕所的门:“孟阿姨,对不起,我......”反正快死了,也没有顾忌了。 孟庭熄了烟,长叹一口气。出来时,她看了眼捂着肚子的青豆:“那个来了?” 青豆:“啊?” 在青豆所能接触的认知里,从没见过女人抽烟。但此刻的她没有心思惊叹孟庭吸烟的事儿。 孟庭借月光上下打量她:“难道你还没来那个?”心算她年纪,嘀咕了一句,“不过也快了。” “啊?”青豆沮丧着一张脸。她在说什么? “还是拉肚子了?”孟庭问。 “不是的。”青豆伤心。 人到死前,其言也真,青豆慢吞吞说了自己流血不止的事。她想,她死后二哥还要住在这里,希望大家可以看在二哥死了妹子的份上,对他好一点。 孟庭笑骂了她一句土包子,上楼去拿了卫生巾给她。 讲用法时,孟庭又嗤笑一声,“也是巧了,这是我第一次买这个。我自己都没用过。” 青豆这才知道,自己来的东西叫月经,传女不传男,以后每个月都会毒性发作,重则生不如死,疼痛不止,轻则没事人一样,一身飘轻。 青豆问孟庭可有解药。 孟庭盯住青豆好半晌,摸摸她的脸蛋,下一句是完全无关青豆问题的话:“豆子,帮阿姨个忙。” 孟庭又上了趟楼,再下来,牵了个漂亮的姐姐。 孟庭对青豆说:“她也来月经了,今天不方便睡我那儿,你们挤一晚好不好?” 月经是秽物,同一天来,会倒霉到一块。她点点头,理解中毒之人需隔离处理。 铺床时,青豆说:“如果姐姐嫌挤,可以睡二哥的床。”有时候六子哥会和二哥挤一张床,青豆看他们支成两条笔直的肠子,睡得很累。 孟庭问,“青松今天不回来吗?” 青豆一五一十:“二哥去老家了,过几天回来。”他说去看看吴会萍和妹妹,顺便把欠大伯三叔家的钱还掉。 孟庭露出狐狸式的笑容,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在月光下美得动人心魄。 她拉过青豆的手,来回揉捏,又点点青豆的酒窝:“那就麻烦豆子了,我们多叨扰几天。” “不麻烦的!谢谢阿姨给我的卫生巾!”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