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来的公共马车。 艾利亚诺拉坠在最后,一边解开扎起头发的发带,一边走出种满了月桂树的花园。 花园尽头是一扇雕刻着常春藤的石拱门,那里立着一个身体肥胖、双臂相较身体比例而言有些细长失调的男人,他胸腹膨鼓,面庞虚肿起皱,但又光滑无须,像是一只怪异肿胀的发面馒头,带有精美刺绣的硬质呢外套穿在他身上,和勒住了一条松软面包没什么区别。 他正伸长了脖子往花园的小路里看,见到艾利亚诺拉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他转过头对外面招呼了几句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的丁香丛被拨动,香橙树的叶片窸窸窣窣地打在艾利亚诺拉手臂上,圣母大教堂的这片花园占地广阔,连着后面一个小山丘,死去的松柏笔直的尸体挺立在沼泽里,厚荚相思倒伏的尸骨上落满蓬松厚实的绿色苔藓,能够吸收掉一切声音——哪怕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在外面也只能听见死一样的寂静。 他抬起透明的淡紫色眼睛,色泽妖异的眼瞳看着被精心修理过的花园外围,一角雪白的布料从香橙树后面漏出来,然后是神父慈祥的脸。 神父凝视艾利亚诺拉,像是凝视珍爱的孩子,他有一双还保留着婴儿般纯净神情的蓝色眼睛,圆胖的脸庞中央嵌着一只松软的红色大鼻子,看起来像是最受小孩欢迎的那种圣诞老人。 “亨伯特神父,”艾利亚诺拉微微偏转身体,和站在香橙树后的神父对视,“您有什么事吗?” 亨伯特一只手里握着羊皮面的经书,神情温和:“巴黎外面的叛军在蠢蠢欲动,教堂有天主的庇佑,他们不敢将肮脏的靴子踏上这里的台阶,艾利亚诺拉,你这几天要小心一点,晚上回教堂来睡吧,你的房间一直为你保留着。” 艾利亚诺拉扯下一片香橙叶子,随手揉碎了,浓烈苦涩的气味冲出来,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好的,我记住了,谢谢您,亨伯特神父。” “不管那些贵族对你许下怎样的诺言,”亨伯特神父说,“你要知道,除了教堂,没有哪里能真的包容你这样的人,这也是你一直留在唱诗班的原因,不要被他们骗了。” 艾利亚诺拉扔掉手里那团碎叶片,用指甲去刮凝固在掌心的粘稠汁液,淡紫色的眼睛里堆起了冰雪一样的笑意:“我不会忘记的。” 阿拉德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到艾利亚诺拉走过小径出来,他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有些急促道:“我还以为你又遇到了麻烦,有人来纠缠你了吗?” 和他怪异肥壮的外表不同,他的声音甜美纯澈,但配上他扭曲的外形,原本甜美的声音也显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成人发出了婴孩的啼叫。 艾利亚诺拉快速越过他:“没有。” 男人点点头:“那就好,我们的时间有点紧了,皇家剧院的歌剧马上要开场,你还要换衣服化妆,听说今天陛下也会来,你……你今天晚上要和他走吗?” 他最后一句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偷偷地观察着容貌过分惊艳的少年的神情。 对方对于这个问题却没有任何的不适,平静得有些漠然,单手抓住了马车的车厢扶手,轻快如小鹿般跳上车:“那得看他今天愿意付出什么。” “好了,赶紧出发吧,今晚的巴黎还在等待我。” 男人低下头,轻轻叹息,车厢门随之啪一声打开,露出艾利亚诺拉精致美艳的脸:“阿拉德,我就要迟到了!” 阿拉德看着小主人略显不耐的面庞,下意识地笑起来:“是,我的巴黎。” 等阿拉德挪动肥壮的身体挤上马车,等待已久的车夫立即挥动细鞭,两匹皮毛丰盈的马儿哒哒迈动蹄子,踩着巴黎的青石板路,快速掠过街道两旁破衣烂衫挤挤挨挨的难民们,在他们饥饿又羡慕的渴求眼神里,向着灯火璀璨暗香浮动的塞纳河畔奔去。 第164章 巴黎之死(二) 巴黎皇家歌剧院坐落于塞纳河畔, 这条宽阔的河流从高原奔流而下,在华丽的艺术之都被收揽入怀,两岸石砌的宫殿高楼鳞次栉比, 皇家歌剧院毗邻枫丹白露宫,原本也是皇室建筑, 后来被喜爱歌剧艺术的夏尔三世用作了歌剧演出场所,在他逝世后,枫丹白露宫就被他的继承者贡献出来,正式更名为巴黎皇家歌剧院。 穷奢极欲的路易十二继位后,更是下了大力气重新翻修装饰歌剧院, 把本来就气派的歌剧院修整得更加华丽浮夸,临着塞纳河的那一面墙壁全部改成了镂刻花窗的造型,透明的玻璃橱窗上彩绘着圣母像和托举鲜花的小天使。 每当夜幕降临, 歌剧院内点燃满室灯火,被刻意打磨过形状的玻璃就会将灯光反射出去, 穿过花窗,在幽暗的塞纳河上照出另一座水中宫殿,上下映衬,如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