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的呼吸暂停了半拍。 被绑在椅子里的吴金发出咳嗽和呻.吟,眼皮颤动。宋司快步冲到椅子前,正对上吴金缓慢睁开的眼睛。 “瞳纹验证成功,吴金先生您好,请进行下一步操作。” 吴金的焦距对上宋司的双眼,然后迅速变了神色,飞快地重新闭上眼不跟他对视,上半身往后仰,连带椅子一起翻倒在地。与此同时,尖锐的噪音和痛苦像一把尖刀般插入宋司的大脑,他惨叫一声,跪倒下来,有那么几秒意识近乎昏迷—— 数不清的黑白画面在他脑中闪动,站在原地歇斯底里尖叫的小孩、教学中忽然陷入昏迷的教师、呆滞着任由厨房起火的厨师、心跳逐渐衰弱的病患……熟悉的,不熟悉的,知情的,不知情的,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受害者在此刻同时陷入衰竭和疯狂,反馈给宋司无数倍难以用人类躯体承受的痛苦。他几乎也疯了,像癫痫症患者一样浑身抽搐,大量鼻血从鼻腔中流下,短暂地失去了时间概念和自我意识,直到有人用力拍打他的脸颊,付希的声音像是隔着水波般远远传进耳朵里:“吴金……嘴……” 现在不能…… 不是时候…… 快醒来…… 宋司挣扎着,努力挖出一丝宝贵的清明,被汗水浸湿的眼睛缓慢拉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楚明意已经卡住了吴金的嘴,暗红的血液正从吴金的嘴里往外流。 明明是两个毫无关联的独立个体,此时的宋司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吴金的肉.体痛苦和情绪波动。他的能量在消退,无法继续抵抗来自宋司的控制,他的身体正逐渐陷入麻痹和僵硬,而他的大脑正处于极度亢奋,似是期待,似是仇恨,还有其他混乱到无法分辨的强烈情绪。 宋司在剧痛之中轻而易举地接管了吴金的身体,但他无能为力。 是神经毒素。 “他牙齿里藏了注射器!”楚明意的声音隔了一个世纪,“吴总,还没下到最后一步棋,你就这么认输么?!” 宋司满脸冷汗:“不能……死……他……” 仍然被绑在椅子里的吴金笑了起来,胸腔每震动一下都会有新鲜的血往外涌,楚明意松开他的嘴,去翻驾驶舱内的医疗急救箱,而吴金仰头看着宋司,声音含糊,每个字都带着血气:“死亡只是……备选,我们还会……在高处重逢……你们……失败……我……将重生……” 痛苦越来越强烈,宋司的大脑几乎要炸裂,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也没有时间再思考,吴金可以有包括死亡在内的无数个备选,但数万条人命没有备选,他的命运也没有备选。他看了一眼付希,付希也正在看他,目光复杂,神色悲怜;身边的楚明意似乎察觉到什么,丢下医药箱,伸手用力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大声喊他的名字,但耳朵里什么也没能听见。 宋司最后看向吴金,吴金的瞳孔正在变暗,嘴角还带着笑,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等、我、回、来。” 画面定格在这个瞬间—— 宋司闭上眼睛。 噪音和痛苦消失了,世界变得平和安静。 有风从操场上穿过,天色微暗,分不清是黎明还是傍晚。一个小孩坐在破败的秋千上,小腿悬空,随着吱呀吱呀的铁链一起轻轻晃动。四周没有人,除了秋千声,这里如同没有生命的虚构空间,到处一片死寂。 慢慢的,这个纸一般单薄的世界开始扭曲、重构,从二维世界向三维世界扩张。先是有了声音,是教学楼里朗朗的读书声、小孩追逐打闹声、厨房锅铲碰撞发出的金属声……再随后有了人。 歇斯底里尖叫的小孩茫然地站在走廊上,似乎忘却了尖叫的理由,也忘却了痛苦,记忆回溯到吴金濒死前,他看到与他打闹的玩伴,重新咯咯地笑,举起网继续追逐蝴蝶。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