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印冬却没有再跑了,因为能甩掉的已经不可能再追来,能追来的一时之间又甩不掉,那又何必在徒劳呢?但是,这似乎是他没有经验的一种错误判断,一个弱冠年纪的少年,体力总比五十岁的中老年人体力更好。 青城掌门坐在巨大的树根上,双手拄着长剑,看着三位师弟夹攻唐印冬,他是个自视甚高的男人,所以他不屑于与人围攻一位少年。 剑,三把凌厉的剑组成一道道剑网,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拈着剑意,在剑网中辗转腾挪,像一尾小鱼。唐印冬自创的剑式并不完美,有许多破绽未及改善,从未有过与高手对战经历,何况手中无剑,他能勉力在三人的剑网中苦苦支撑,主要依靠着内力精纯,剑式奇特,每弹出一指剑法,必是攻向对方必救之处。一百招后,唐印冬被剑网压迫得渐渐只有守势,灰布衣衫已被凌厉的青城剑法撕成碎片,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贴身衣物被汗水湿透。唐印冬只感觉溺在水中,无论如何挣脱,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青城剑法太过凌厉,唐印冬似乎找不到丝毫破绽。 剑影越来越多,距离越来越近,三人的剑阵似乎开始收网矣。唐印冬感觉无数把剑似乎在自己的皮肤上跳跃行走,他几乎已经是站在原地还招。唐印冬突然发现,似乎自己的下半身并未受到剑式的影响,不然自己这两条腿,早已血肉模糊矣,原来青城剑法讲究快,凌厉,迅猛,直取人要害之处,而忽略剑式均衡,可攻可守,对于人体非要害之处,便有所忽视。唐印冬趁还有余地,顺势一躺,手指捏着剑意,食指一弹,瞬间击碎西边的高手的右膝髌骨。三人万没料到,唐印冬会有此一招,剑网瞬间被破,各自退了两步,唐印冬借此时机,冲出重围,一个腾空,借着山势,踩着满山的树叶,慌不择路的往山下奔去。青城掌门也飞身而起,带着两位未受伤的师弟,紧紧追了上去。山林茂密,离江不远,兜兜转转,竟然从阴天走进了大雨,从白天走到了深夜。 夜,大雨,都江堰。岷江水急,唐印冬被逼到一处山崖的尽头,再往前一步,便是数十丈悬崖下滚滚南去的岷江水,李冰父子在此开山分水,唐印冬在大雨中看着江对岸西南方向那座祭祀李冰父子的庙宇,一盏昏暗的灯光在树影和大雨中若隐若现。念及此,唐印冬颇为感慨,为民造福千年,却几乎为人所遗忘,何哉何哉。 风,狂风,电闪雷鸣,整个天空像被打翻了的漏斗,向着整个大地倾泻着愤怒,闪电四起,惊雷不断。这边,一人伫在悬崖边上,正面着脚下的千里岷江,雨水无情的拍打着全身,他似乎在冰凉的泥污里匍匐,夏热像从胳膊流在皮肤另一侧的血液,挽着手,似乎挚爱的人,和伞,在一处。此刻暴雨被江水冲走,今夜,他将奋不顾身。像铺天盖地的鞭子,抽打他的脊背,他知道那是痛苦的,可他却压抑不住喜悦,就像爱她。爱不爱她似乎已不重要,她应该已等到父亲度过不算宽阔的岷江,归回到自家的庭院。今夜,就让流水更多,雨水像从天上落在他身体边缘的血液,一场浩劫似乎在所难免。 背后十丈外,三位青衣长者,执剑静伫,雨水打湿了全身,本来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已被雨水拨乱,塌成一团。偶尔的闪电能让人看清他们疲倦的面容,五十余岁,一整天奔波水米未进,确实为难他们了。但是,如果你想杀人,就必须克服这些种种困难的条件,许多时候,阳光充足,并不是一件好事,夜雨更能让人感受到真实的自己的一些问题,比如年复一年的苍老,毕竟人不是石头,就算是石头,几十年的雨水,也能让一块坚硬的巨石有许多道深深的印记。年华,一去不复返,在这样的奔波后,在这样的大雨中,三人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但是,他们并不清楚眼前的这位少年的经历,想来一位忍饥挨饿十余年的青年杂役,状况至少比他们三人好,可现实是,正如他们所想,唐印冬的体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恢复,而他们三人,雨水的寒冷似乎已经浸入他们的心灵。 闪电,一道金色的闪电,将悬崖边上一棵柏树劈断,金色的光像一道火链,从石壁上滚向青城的三位高手,那三人惊慌失措,足尖一点,腾空而起,避开了这雷霆的一击。但是,此刻唐印冬出手了,趁三人慌乱知己,腾空而起,像鱼翔海中,一个轻巧地翻身,直面三人,捏着剑式,分攻三人要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