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思虑许久,才叹了口气,略带伤悲地回道:“我三人本是明州、温州地界内河和海上的船工,大约三月前,因为在温州治下雁山南侧楠溪江上被当地的钱庄势力所逼迫缴纳税银,因为被压迫过甚,以至于心怀愤慨,就反抗起来,后得雁山一对神仙眷侣相救,后,我三人顺势潜逃,于当日便驾船出海北上,来到了这会稽城。我本名李二,他俩名叫李老五和马七,李老五是我本家远房堂兄,有亲属关系,但是不住同村。而马七是我少时同伴,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三人本是相同出身,祖上都是世代渔民,但是到了会稽之后,李老五不知因何机缘,结交上了姑苏吴家在此地的分舵舵主,得了一个分管船工渔夫收税的差事。从此,不到一个月便身价数百贯。买房置地,娶了个本地的有钱寡妇。而我与马七只能在船行打工,还因是外来人,被百般欺凌,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挣十文钱,勉强能吃饱。而那李老五自从攀上吴家后便不再与我二人来往,也不愿荫护我二人,最初,我俩去求他施舍些钱银,还能得个百十文,自从他娶妻后,便不再理会我俩,甚至闭门不见。我俩气不过,本是相同出身,凭什么我们只能睡在肮脏恶臭的船舱,衣着破烂,整日操劳。而他却抱着温暖柔软的女人,住着精心装扮的宅院,日日锦衣玉食,作威作福。” “于是,你们就暗害了他?” “于是,我俩经过仔细策划,于昨日子时,潜入了李老五的宅院,趁他熟睡之际,将其勒死在床上,并在他的尸体旁,强行占有了他的妻子。他妻子迫于我俩淫威,不敢声张,答应只要妥善处理了李老五的尸体,愿意侍奉我二人。于是我俩便将其捆在床上,就抬着李老五上鉴湖抛尸,不想却被你发现。也算是还一个天道不公吧。我算是栽了。” “那你此刻是不是也会不满马七没有被我抓住?而只有你在这受苦。而他此刻或许正怀抱着那个女人,没来救你,或许正是他最愿意的事情?” “我当然会诅咒他,我死了,也不会让他好过,还有那个娘们,她也别想好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一对狗男女。” 唐蓦秋继续冷冷地笑着,她似乎这才体会到了人性的丑恶。人的不平衡大约是不愿意见到别人好,特别是不愿见到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就变得很好,或者突然就暴富。人在接受这些所谓的不公平时,内心的自怨自艾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如沧海桑田,当一个本就极其卑微的人突然变得富裕,便会引来无数人的猜忌,无数的风言风语,也会无缘无故遭人怨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可以共患难,但是也只能共患难。 唐蓦秋念及此,心中不甚悲哀,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追问道:“你们在楠溪江,遇见的神仙眷侣是什么人?” 李二吐了口气,回道:“不认识,只记得男人一身灰色衣衫,儒生模样。女子一袭白衣,手握长剑。他们行动太快,来去如风,我并未看清。” 唐蓦秋听完一愣,不由得转怒为喜,心想,根据李二描述,那楠溪江上的神仙眷侣不是兄长唐印冬和兄嫂秦时月是谁。 唐蓦秋是个任自己喜乐而处世之人,完全不同于唐印冬心系天下和百姓的情怀,只要她高兴了,她并不在乎这个世界所固有的道德标准。于是她放了李二,只是叮嘱李二好好安葬李老五,并好好照顾李老五的家人,当然,最后要撂下一句狠话,否则便让他不得好死之类的。不过这话任谁都知道不过是一时的口舌之快,唐蓦秋说完飞身而去时便已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她只一心念着雁山南侧的楠溪江。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