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战场上打过多少个来回,茅定胜也是头一次与这卫国军神坐下面对面,表面上镇定自若,左手却在桌下握成了拳头。 韩昭即使安坐不动,也能给旁人造成好大压力。 “打开天窗说亮话。”茅定胜沉声道,“鸢姑娘说,你也要造反?” 贺小鸢救过童栗,茅定胜就欠她一个人情,这次贺小鸢替韩昭约他私下会面,他思来想去也就同意了,但心底又惊又疑。 卫国的中流砥柱,居然也要反了? “那不叫造反。”韩昭一瞬不瞬盯着他,更正道,“卫王杀父篡国,我们要拨乱返正而已。” “你们是当官儿的,道理翻来覆去怎么说都行。”他姥爷的,茅定胜暗骂一句。自己举事叫造反,他们当官的举事就叫拨乱改正了?他昂了昂头,“那你找我作甚?” 韩昭面色凝重,缓缓吐出两个字: “合作。” “合作?”茅定胜哈哈大笑,其实贺小鸢代韩昭约他会面时,就简略提过镇北侯的意图了,“我佩服镇北侯你的勇气,只带一个人就敢来见我。”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只要杀掉你,凤崃山危机自解,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你要是真这么想,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韩昭不慌不忙,“杀了我,褐军还是没有出路。你们永远都是叛军,凤崃山早晚有一天会被廷军打下来。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茅定胜的笑容渐渐消失。 韩昭说的,他何尝不知?褐军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人人热血沸腾,看似一切都好,人人都有干劲;可是青苓城大败之后,褐军退守凤崃山,问题才凸显出来,那就是—— 以后怎么办? 这支起义军的出路在哪里,这几万人要何去何从?他们是卫人,走不出卫国的疆域。可是一旦战败,祖国哪里还有他们立足之地? 这不仅是他的烦恼,也是所有褐军高层的迷茫。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才知道前路有多么令人绝望。 最开始他想着自立为王,可是战争进行到现在,茅定胜已经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卫国陷于战祸多年,的确动荡,可它根子还没烂掉。卫国还有韩昭这样的军神,王廷在民间还有广大拥趸,这一点从褐军打进中部以后举步维艰就可以看出来了。 卫国气数未尽,他想从王室手里抢过江山,难,太难了。 所以褐军今后的出路在哪里,茅定胜、童涣……他们这些人今后的出路在哪里? 韩昭挑了挑眉:“你听说过梁国的得胜王造反?” “当然。”虽然身居南部,可是茅定胜毕竟是大军统帅,对四面八方的消息均有耳闻。听到这个名字,他隐约知道韩昭要说什么了。 果然韩昭沉声道:“得胜王也曾高歌猛进,剑指国都,后来连吃几次败仗、一蹶不振,慢慢被逼到无路可走,只能流亡国外。” 一直旁听的燕三郎接口:“直到去年年初,被梁国大将斩于异国。” “得胜王麾下许多好手,都投到我这里来。”韩昭轻声道,“他也是王室血统,篡位不成,走投无路,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只定定望着茅定胜。 得胜王是王族,尚且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茅定胜呢?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城,褐军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凤崃山。 如果形势进一步恶化,他和这支军队又该何去何从? “侯爷想要……拨乱返正,总得师出有名罢?”茅定胜也不愧是人杰,压下心头低落,定了定神,“现在不妨直说。” 韩昭在国内声望虽著,但要是直接起兵反攻都城,只会被国民看作是造反。 “大义”很重要。对战数月,知己又知彼,茅定胜对镇北侯的心性多少有些了解,这样的人物怎可能手无恁恃就要倒戈?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