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妻子留下这印象,不容易。铁太傅问她:“背后负个书箱子?” “对。” 铁太傅丢掉梨子站起来:“走,跟我一起迎客去。” 上门的客人,果然就是燕时初。 铁太傅搓着手迎上前:“就十二天,你还真赶到了。”行动也太快了,有空骑果然就是不一样。 “如约而至。”少年微微一笑,又向木夫人问好。对于长者,他的礼数向来周全。 其实骑鹰往返只要十天,他特意放慢了速度,以免铁太傅从路程上推断出桃源的位置——尽管这可能性很小。 这少年脱掉外氅就挺拔如青松,目光亮得惊人,端的是一表人才。木夫人对他很有好感,又听丈夫道:“来,见一见你的救命恩人。” 木夫人一怔,仅仅迷茫了两息,眼神就亮了:“这就是?” “这就是。”铁太傅笑道,“他带走了玉太妃,却救了你的命!” 木夫人动容,向着燕三郎就是一揖到地:“木氏谢过燕小哥救命之恩!” 燕三郎隔袖扶在她手臂上,没让她行礼到底:“不敢当。” 他当日救人也只是顺便,没料到后头会结个善缘。 木夫人这十来天听铁太傅说起四凤镇经历,终于弄清当年的安涞城之变。姓燕的少年的确劫走了玉太妃,但这根本与她无关,况且她也理解玉太妃在宫中处境,少年与其说“劫”,不如说“救”。 同为女人,她不反感玉太妃的出逃。而燕时初的出手相救,对于木夫人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恩惠。 因此她对燕三郎一下子热情了十倍不止,转头就吩咐下人收拾客房、整治佳肴。 “行了行了。”铁太傅少见妻子这样张罗,“我们先办正事儿。” 燕三郎也乖觉,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这是吴漱玉的亲笔信。” 铁太傅接过来展开,果然见笺上娟秀小字密密麻麻,头一行就是“奕儿已至,安然无恙”。 他招呼木夫人来看。 木夫人和吴漱玉原是好友,从前时常互通有无,对她的字迹非常了解。她把信笺拿远,仔细从头看到尾,这才点头:“确实是玉太妃的字迹。你看,她写‘齐’字那一捺,总是会翘起来。” 铁太傅拊掌,高兴道:“好,好!” 吴漱玉两年前就离开安涞了,燕时初就算想仿也没有样本可仿,因此基本可以确认这是玉太妃手写。 也即是说,奕王储已经顺利回到她的怀抱,母子皆安。 木夫人好生关心:“这一路送孩子过去,顺利不?” “……顺。”燕三郎答得好生勉强。再乖的孩子也是孩子,吃喝拉撒得管,心情不好得哄,睡觉前还得听故事!天可怜见,燕三郎闷起来可以一整天不说话,上哪里憋故事给奕儿讲? 他哄崽经验为零,送奕儿去桃源这一路是头晕脑胀、手忙脚乱,实在太难受。至于千岁—— 她压根儿就没出过木铃铛! 燕三郎唤她帮忙,她直接装睡。 算来算去,孩子倒好像是芊芊带的。 木夫人看他满脸纠结,忍不住笑了:“奕儿见着母亲,会认生吗?” “初时畏生,两个时辰后就黏着玉太妃不放了。”并且再也不正眼看燕三郎了。 老实说,当时少年长长松一口气。 “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有认不出娘亲的道理?”木夫人满怀欣慰,“那就好,那就好啊!” 铁太傅也在笑,但笑着笑着就长长叹了口气,对木夫人道:“你先下去吧,我和燕时初还有话说。” 木夫人白他一眼,走了。 “摄政王一世英才,没料到这般收场。”铁太傅终掩不住心里酸楚,“世事难料啊。” 颜烈在四凤镇意外从燕时初处拿到解药时,铁太傅满心欢欣,原以为颜烈大劫已过,一旦康复就有机会力挽狂澜,救宣国于分崩。 哪里知道,他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拿到解药后,他早该听你之言,及时撤退。”燕三郎面色淡然,“一着错,满盘输。” 颜烈也是个人物,从前胸怀里装着家国天下。可是这一次他偏偏压不下恨意,将私仇凌驾于国是之上。 他这么一死,宣国要大乱了。 “呼”一声轻响,燕三郎指尖燃起一小撮真火,将信笺烧了个干净。 铁太傅不由得苦笑:“你也太仔细了。” “小心无大错。”免得吴漱玉的手书落到对方手里,被追查出下落。毕竟这世上奇门外道数不胜数。燕三郎看他满面萧瑟,还是问道:“宣国情况如何?” “四凤镇的情况已经传回安涞,颜霜兄弟多半知道摄政王已死。”铁太傅面色沉了下来,“拢沙宗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找宣国兴师问罪。届时,我随摄政王同去四凤镇之事就瞒不住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