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还有戏班子搭台,演出的影子戏就是坡下农夫说的那一出,《安成王饮恨白松坡》。 比巴掌大的小人在戏台上又跳又唱,还能喷火。女娃看得入神,侍卫赶紧将她抱起来:“小祖宗,这里方可停不得。” 小姑娘心有不甘:“不是说,姓卞的不敢对我们下手吗?” “是……按理说是,但这里人太多。”戏台周围人挤人,容易被后方追兵下死手。 侍卫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看那里吹糖人儿,给您买一个如何?” 做好的糖人插满了木杆,随便买一根就能走,不耽误时间。 “不要。”女娃面露厌恶,“他拿嘴吹,沫子乱飞,脏死了!” 是了,小姐千金之躯,哪像他们这么不讲究? 侍卫无法,好在小姐这时拍了拍手:“算了,赶紧去酒楼。” 这应该是镇上最大的酒楼,占地三百平,有上下两层,木头都刷着明漆,地面大块水磨方砖。 算不上多气派,但宽敞整洁。 外来者都有些惊讶,见多了这种边陲小镇的酒楼,哪个不是灰头土脸? 众人落座,随后卞将军也带着两名随从进来,被引去另一边四角桌,跟他们隔着半个厅。 卞将军不悦,指着窗边的桌子道:“我要这张!” 那桌子临窗,正对大门,谁进谁出都能看个明白。 不过桌边已有一客,身着白衣,正在举杯轻啜。 卞将军走去桌边,放下一锭大银:“兄台,借你位子落坐可好?” 锭子足有五两重,说话也比较客气。 这客人拿起银锭看了两眼,推还给卞将军。 伙计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几位客人,这张桌子是人家长期包下来的。我再给您找个好位置去。” 卞将军还未说话,客人已道:“想坐就坐,银子免了。这里正好有三个空位。” 四方桌,他占了朝向最好的一席,可不还有三席么? 卞将军怎么会跟陌生人合坐?侍卫正要瞪眼,卞将军却摆了摆手:“打扰了!”说罢真地挑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很少这么和气,但这里是青云地界。 再说他也看清这独客面貌,真是一表人才。修眉俊目,身如春松挺拔,看年纪只有二十出头,但气度沉凝,如渊如岳,让人判不出虚实。 青云地界真如传言那般人杰地灵?随便进个小镇,他就能遇到这种人物? 三人落坐,简单要了些酒菜。 白衣客打量三人,发现他们外衣上有点点紫黑。 那是血迹? 他目光一转,又望见对面女娃那一桌。 那桌客人也是血染衣袍,比这三人夸张多了,但神情萎顿、目光闪烁,总往窗边瞟。 他们跟他素不相识,那就是一直留意对面三人? 白衣人的目光停在女娃身上。 小姑娘白白嫩嫩,眼睛大又黑,见他看着自己,于是不服气地瞪回去。 白衣人失笑,自顾自倒茶。 酒楼不大,客人也多,却不喧杂,因为前方台子上坐着说书先生。 别处的说书人,都喜欢在前朝旧事上添油加醋,偏这一个紧跟时事,说的还是前不久才发生的猛料—— 卫国定远侯卢亮起兵谋反! 说书人正讲得口沫横飞,卞将军三人听得眉头直皱,女娃那一桌客人却垂头丧气,饭只扒了两口就不吃了。 底下的听客疑问不少,有人就道:“定远侯到处平乱,我记得卫帝至少四次派他镇压暴动,他还跟俾夏人打过好几场仗,不然卫国西边的土地就让人割走了。怎么他自己居然反了呢?” 说书人还未回答,就有客人反驳:“卫百官庸碌贪财,民生凋蔽,可是国君眼耳闭塞,见不到百姓疾苦,听不见平民哀嚎。呵,岂有不反之理?” 卞将军的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他身边的侍卫大声道:“你可是卫人?怎敢言之凿凿!” “所幸不是!”这客人是商人模样,身边还带个小仆,“我是土生土长的青云人,我儿在瀚海学宫听讲,回来就转述与我们听。他们还说,卢亮是被逼反!皇帝身边小人屡进馋言,说卢亮要反,这么说上七八次,皇帝不信也得信了。那你要是卢亮,会坐以待毙吗?” 边上的客人纷纷称羡:“令郎居然在瀚海学宫,前途无量啊!” 又有人道:“既是瀚海学宫传述,那必是真的了。” 商人连道“过奖”,但是满面红光,甚是自得。 他们的重点,居然都不在定远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