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了一声:“好吃!”从嘴唇到舌头、再顺着喉咙到胃,火烧燎燎的,辣得真痛快。 唐明艳微笑着解释:“我在农场六年,最想念的就是街角这碗牛肉面。小时候家里也穷,平时哪里吃得起?我记得就是过元旦的时候,爸妈拿了年终奖金,会带我们几个来吃一次。” 林景仁郑重承诺:“等以后我陪你回娘家,来一次吃一次。” 唐明艳笑得眉眼弯弯,点头道:“好!” 吃完面,还没等孙文姣动手,林景仁取出一斤全国粮票、两块钱递给老板,道:“谁也别抢,到了这里就该我付钱。” 老板显然认得唐明艳,笑眯眯地接过钱:“小艳子,这是你对象啊?小伙子不错呀。” 唐明艳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林景仁听到“小艳子”这个词,觉得很是新鲜。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鲜的。顺着这家牛肉面馆慢慢往前走,听着唐明艳说着童年趣事,感觉自己顺着她的人生轨迹走了一遍。 对唐明艳了解越多,就越心疼她。 大姐唐明喜、二姐唐明双、弟弟唐明宝,父母原本给她取名唐明厌、光看名字就知道唐明艳在家不受宠。 父母是双职工,家里四个孩子自由成长,唐明艳最爱读书、成绩最好,却没有赶上好时候,一毕业就报名下乡当知青,在军山农场一待就是六年。 在军山农场的六年时光里,家里人从来没有给她寄过东西,倒是她春节放假都会大包小包地带礼物回家。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讨得父母的欢心。一回家就是诉苦:你弟毕业了找不着工作,顶职进厂当工人,你妈只能退休在家。你姐生孩子了,丢给我们带,管吃管住还落不着好。我们年纪大了,你在外面根本尽不着孝,算是白养了你一场。 听得多了,唐明艳后来就不太敢回家。似乎自己在家里就是个多余的,回来是拖累、是累赘。 孙文姣挽着唐明艳的胳膊,安慰道:“没事,你还有我们呢。他们不要你,我们要!”都是家中女孩,同样不受父母待见,这一刹那孙文姣感觉与唐明艳的心贴近了许多。 国棉厂宿舍楼都是五层的砖混结构,整整齐齐一栋接一栋,水泥马路、高大的香樟树、楼间小花坛里草木凋零,只有几棵腊梅悄然开放、暗香浮动。 领着林家人走到自家宿舍楼前,唐明艳咬着唇,犹豫半天才低声说:“家里地方小,我妈退休了,大姐、二姐的孩子都放在我爸妈家,家里有点乱,你们别介意啊。” 林景智毫不在意:“这有什么?家里人多才热闹嘛。” 孙文姣也笑着说:“我家玥玥也还在上幼儿园呢,我就喜欢小孩子,不怕。” 林景仁道:“我只怕你爸妈不喜欢我,哪里敢介意你家里乱不乱?” 唐明艳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进了屋,孙文姣便暗自皱起了眉——果然很乱。 五几年盖的老房子,唐家住在一楼。楼道很窄,光线很暗,门口堆着煤球、柴火、鞋子,好不容易进了屋,客厅里堆满了东西:桌椅板凳、小童车、玩具、行军床、旧纸箱…… 唐父、唐母一边将林家三人迎进门,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家里两个孩子,老唐要倒班,来不及收拾,你们别介意啊。” 唐明宝从里屋走出来,打着呵欠:“昨天上中班,十二点才到家,你们来得真早。” 林景智心中有气。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哪里来得早了?唐明宝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长得倒是一副好面孔,说话行事却一派孩子气。 早早就写信告知今天会来,昨晚唐明艳也提前回了家,再累再难也得把家里收拾干净迎接客人,这才是待客之道。 这一家子,分明对唐明艳一点也不看重。 唐明艳给三人端来椅子,倒上热茶,刚刚坐下来,屋里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唐父吼唐母:“你怎么管的孩子?” 唐母惶恐起身,不一会儿便抱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 唐明艳将这个小女孩牵过来,温柔地说:“来,小姨给你糖吃。”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色的水果硬糖放在她手心里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