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见,这样吧,明天让秦唯过来,我们教育教育他,好不好?” 厉椒眼泪又掉了下来,张了张嘴,挣扎了半天,低下头去,双手拧在一起,恨不得把十指手指头绞成麻花。 林满慧开口了:“老师,师母,你们为什么听到厉椒姐说离婚,第一反应是劝她不要离?” 厉浩眼睛一鼓:“废话!当然是劝合不劝离,婚姻不容易,哪能孩子气,一点不满意就离?” 林满慧道:“厉椒是那种任性的人吗?” 厉浩一下子卡了壳。回到京都这两年,接触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任性懦弱,老实本分,被生活磨得半点脾气都没有,哪有半点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风采? 这么想来,厉椒的确不是那种随便提离婚的人,恐怕……她也憋了很久,想了很久才敢开口和父母说吧。 陈淑仪这两年一直在帮着照顾两个外孙女儿,对厉椒的了解更深。只是八十年代离婚很少见,对他们这个知识分子家庭而言离婚也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她才第一时间打了厉椒的板子。 毕竟是结发夫妻,又有两个孩子,但凡还有一丝和好的可能,做父母的都会劝孩子不要离婚,这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陈淑仪扶着女儿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娇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定要离婚?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厉浩也虎着脸:“是,你给我们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我来帮你评这个理!” 见父母愿意听自己倾诉,厉椒这才大着胆子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爸,妈,秦唯条件好,学历高、大学老师、相貌出众,我长得一般,只是高中毕业,在印刷厂当工人,我配不上他!” 话一说完,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这种不对等的婚姻让她一直很压抑,喘上不气来。 厉浩霍地站了起来,单手插在腰间,气呼呼地说:“是谁说你配不上他?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哪里就比他差了?职业无高低,工人怎么了?工人光荣!工人阶级还是领导阶级嘞!” 陈淑仪听着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慌忙安慰女儿:“娇娇你纯朴、善良、勤劳,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哪里就配不上秦唯?” 厉椒忽然之间号啕大哭起来:“没用的,你们再表扬我也是没有用的。你们说一万句,我也不信! 如果我真是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不管我,把我丢给奶奶带?如果我真是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下放到农场的时候不带上我?如果我真是这么好,为什么我结婚的时候你们不停地拜托秦唯包容我? 如果我真是这么好,为什么我刚说要离婚你们就拼命地夸秦唯,质问我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厉椒泣不成声,厉浩与陈淑仪如被天雷劈中,呆在当场。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捏住,痛得喘不上气来。没想到,常年父母的缺位,竟然让厉椒如此自卑。即使夫妻俩成果斐然,培养出无数人才,获得多项荣誉,也抵不过童年时他们对厉椒的失职。 陈淑仪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喉咙仿佛被什么塞住,酸酸涩涩,一股苦味从胃里泛上来,一直漾到了喉咙口。 她哆哆嗦嗦伸出双臂,抱住女儿,说出那句迟来的道歉:“对不起!” 厉浩颓然坐倒,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岁,老泪纵横:“娇娇……你小时候爸妈工作忙,常年要下乡出差,没办法才把你送到我母亲那里,让老人帮着带。 六岁的时候接回来上学,你脖子上挂着钥匙,自己上学、自己洗澡、自己睡觉,乖得很。爸妈轮流出差,忽略了你,是我们不对。 后来你高中毕业,赶上运动没办法考大学,爸妈又被组织审查,怕连累你啊,只好托关系把你送进印刷厂当工人,我们下放去了农场。不是不想带你,是怕你跟着我们吃苦咧……我们,我们是爱你的。” 从来不愿说出一个“爱”字的厉浩,第一次说出“我们是爱你的”,分量很重。 厉椒缓缓抬头,面色有了红润,眼睛变得亮晶晶的,颤抖着伸出手,搁在厉浩腿上。再偏过脑袋,轻轻枕在父亲膝盖,闭上眼睛,轻声央求道:“爸,你再说一遍?” 厉浩伸手轻轻摩挲着女儿的头顶,仿佛厉椒只有六岁。她最喜欢的就是将头歪在自己膝盖之上,听自己讲故事。 “娇娇,爸妈都爱你,舍不得看你吃苦。” 厉椒流着眼泪,嘴角却浮着一个笑容:“爸,妈,我有你们在身边,就不怕。” 看到这一幕,林满慧也有些心酸,对厉浩说:“老师,我听到过一个消息,和秦唯有关,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厉浩正沉浸在女儿的依恋之中,幸福感满满,顺嘴便说了句:“说吧。” “秦唯和经济系一个77级学生姚丽悄悄谈恋爱呢……”林满慧一句话没有说完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