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姑说的,可是一字坊?” “什么坊?” “那是个妖鬼聚成的花坊,”灰仙说,“并非人所居的地方,坐在一道结界里,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妖鬼?花坊? “怎么才能进去?”我问。 “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不然我叫你永远回不了家!” “小仙说的就是实话!”灰仙浑身一颤,赶紧说,“那花坊有自己的出入法子,莫说是人摸不到门,没有内里的妖鬼引路,我这样的小仙也找不见。” 看他的模样,该是没说谎。 “那行了,你走吧。”我挥挥手。 灰仙忙不迭跑了。我一回头,九枝在一旁忍俊不禁。 “别笑了!”我板起脸,“快帮我找找那个什么坊的门。” “娘子,真要去?”九枝莫名其妙地问。 “怎么了?”我反问,“虽然也不知道会不会跟仲春有关,但去看看也许能找到端倪呢。你别傻站着呀,帮不帮忙?” 九枝这才正色起来。他闭上眼感知了一下,比划着画了一个圈,圈出了结界的范围。 “我知道了。”我说着,让他伸出一只手,将我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另一只手拿住生墨笔伸出去,借他的妖力,一连画下八道符。 有七道画成之后不久便灭了,只有一道落于地上,闪烁出通亮的光。 “就是这里。”我松开九枝蹲下,手按在符上,喊声“开”。 一道暗红色大门自虚空中浮现,四周裹着烟尘,这大门比九枝还要高许多,沉甸甸压下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有妖鬼能做到这个地步。 我把门推开了。 一走进门,我还以为去错了地方。门外申时刚至,天色还早,里头却是黑夜,街道齐整,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倒比宣阳城还喧嚷富丽许多。 离近了看,才看清那些并不是人,多数都是妖怪,一家家店子齐齐铺开,不少妖怪都化成娇媚女子的形象,穿得花枝招展,和着身后弹弦吹笛的,跳着些不知所谓的舞。 我往里走了走,就有女子招呼:“客官慢些走呀,且进来耍上一耍。” 她们招呼的是九枝。九枝目不斜视,脸上却带着怪笑,一直看我。 这时我才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此前九枝听到花坊这两个字,面色那么奇怪,还反复问我,是否当真要进来。 什么花坊,这就是个寻花问柳的地方啊…… 三 说是寻花问柳,也不太对。 我在每家铺子门外都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一家家的,竟全部都是赌坊。 虽然四处都飘着乐声,我还是能听到店子内的声音,除了些女妖怪的浪语,传出来的大多是成年男子的人声,还有掷骰子、推牌九的脆响。 我和九枝互看一眼。这阴差阳错的,居然来对了。 若我没猜错,这花坊上上下下,做的该都是同一类生意,从城内招些好赌的男子进来,用乔装打扮的女妖怪做揽,叫他们入店赌钱。 十赌十一输,这些妖怪的赌坊,当然也不是专门来做慈善的。 可妖怪要这些钱做什么? 又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在宣阳城里布下如此堂皇的暗坊? 这些店我自然不敢进,而且这么多赌坊,那个叫仲春的若真在其中一家,要挨个找起来也不妥当。 心里犯着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坊深处,冷不丁被一只手拦住了。 “二位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我下意识要捏起符咒,才看见拦住我的是个年老妖怪。 爹同我讲过,凡禽兽草木,得了灵智,十年可化成妖,再五十年成人形,机缘好的,积攒上百年的修行,就不会老,活个千年也是一样,但若没这机缘,基本活不过百岁,化出人形后,慢慢便开始衰老,终化成灰,一息不存。 九枝算是个异数,翠玉这样的也少见,大多数妖寿命都不长,和人无异。 我面前当就是个没得机缘的妖怪,我一眼看出来他是棵梅树化成的,已经老到举止都迟滞,缩坐在两家赌坊间的破巷中,双目蒙了层浅浅的白翳,辨物都费劲。 他起初把我当成了妖,还问我讨饭吃,我离他再近些,他忽然怔住了。 “你是人,”他喃喃道,“还不是常人……是玄师吧?” “老妖怪你可别瞎说啊。”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怕他喊别的妖怪来。我这捉妖的营生,在他们眼里岂不是仇人一样。 “你莫紧张,”梅妖呵呵笑两声,说,“我不会妨害你,你是玄师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同我这老妖怪无关,只是今日嘴馋,玄师身上若有吃食,可否给一些?” 我想了想,拿出一点干粮给他。 梅妖吃得津津有味。“有几日没吃到东西了,”他道,“虽不会饿死,但也是真的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