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决心接受洗炼的。” ……啊? “她自己要去的?”我懵了。 “为免山上其他玄师多虑,她同我商议,由我假装责罚,还假定了一年之期,”山祖道,“其实她要不要出来,全看她自己,我并不会阻拦。” “这样做的用意是……” “许是为了放下执念吧,”山祖说,“她对沈落,终究还有情愫,如此阻绝天地,沉心静思,也许就可以想通了。” “我可以去见她吗?”我问。 “想见便去见,”山祖答,“何况我说不许,你就不去见了?” 我笑笑。“望您长寿平安,有灵暂且别过。” “如若你再见到三娘,替我问个好。”山祖沉吟道。 我走上回去的路,回头远远望见山祖还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我,也不知道他想看出什么。 走到之前和九枝分开的地方,九枝正伸着脖子焦急地等待,我冲他挥挥手,他笑起来,经历过这许多,我忽然觉得,有他一笑,就胜过世间所有。 想来我娘,当初也是这样的心吧。 月离坐在地上歇息,抬头看看我。“如何?” “没如何,”我说,“山祖也没说太多话。” “不惊讶么?”月离问,“山祖是狐妖。” “惊讶是惊讶的,但懒得多想,”我说,“累了。” 月离笑笑。“沈落的事,他都知道了?” “一早就知道了。” “那便好,”月离伸个懒腰,“免我再跑一趟。” 我想一想,问他:“月离,你能告诉我,芳岁在哪儿么?我想去见见她。” 月离没答话,端详我一阵,半晌才说:“往那边没有现成的路,你从这里望西面走,能看见一条瀑布,那就是了。” “但她未必会见你,”他说,“你和九枝去碰碰运气吧,我渴了,要回堂里取酒。” 你就是不好意思见她。我心想。 不过我没说出口,带着九枝径自去了。 走着走着,渐渐听到远处声音越来越嘈杂,不多时,先看到了那条飞瀑,从几丈高的地方落下来,像条银练高挂在一座山头。 再往前,便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站在瀑下潭中,万钧的水流砸在她身上,她仍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别往前走了。”一个声音传进我耳里。 堂主就是堂主啊,还有隔空传音的本事。 “是怕水打湿了我衣服吗?”我明知故问。 “我……不想见你,”芳岁道,“你请回吧。” “你想不想的,我都来了,”我耍赖,“现在让我回去,不合适吧?要不我就坐在这等你,什么时候你想见我了我再起来。” 说着,我真就拉着九枝坐下了。 芳岁叹了口气。 “我有愧于你,”她说,“沈落的事,终究因我而起,却让你担下了重责。” “和你有什么干系,”我说,“他早有预谋,你不帮他,他也会想别的办法窥探那些禁术,你只是不巧被他利用罢了。” 芳岁沉默片刻。“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和我说说?” “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的事,”我说,“你的过去,他的过去,你们因何而生的情愫,还有,你的孩子现在何处。” 芳岁没答话,良久,她一挥手,一片水雾向我弥漫过来,将我包裹住。 “你要知道的,都在这里头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渺远。 须臾,我像是进入了一个幻境。 我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一个人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艰难担着两桶水,她自己也只比水桶高一点,走得摇摇晃晃,水也洒了半桶。 回到家后,她娘亲却没有体恤她,反怪她回来得慢,在她头上打了一巴掌。 “那便是我,”芳岁说。 她生在苍州一户人家,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芳岁自六七岁起,就有做不完的事,同龄的小女孩还无忧无虑之时,她要看顾年幼的弟弟,除此之外,就是帮家里做些活,担水、补衣、做饭,小小年纪,她便都会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