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令人平静下来的稳重感。 要说刘祁也是突遭无妄之灾,好好的出来逛下灯市,结果冷不丁地被人追了两条街, 偏偏对着贺洗尘那张脸,什么刻薄话都说不出来。 见笑了。贺洗尘完全没有被叫破身份的难堪, 还未请教, 兄台贵姓? 呵刘祁笑了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月下灿若星辰,免贵姓刘, 名七弦。 国姓还不贵,刘兄真不是一般人。 刘祁不置可否地拱手道:既然无事, 那便告辞了。 告辞。 和御街隔着几条路的暗巷没有沾染到灯节的分毫喧嚣, 灰墙绿瓦, 静静站立在屋脊上的瑞兽凝望着人间,不食烟火。屋檐往下滴着水珠,一声一声,在远处的语笑喧阗衬托下,极为清脆。 小福子发现我不见,怕是要吓坏了。 这么想着,刘祁却一手负于背后,如闲庭阔步般悠然自在。他少有的没有在仆从的跟随下自己一个人上街,看着圆月被乌云遮挡,看着远处的橘灯闪烁,在黑夜的掩饰下,从心里深处慢慢涌上宁静之意。 被拉出来也不是没有半分好处,自然遇见李仙儿可算得上赚到了 还得去买一盏莲花灯,爹亲还在等着。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却褪去轻松安宁的神色,重新挂上温和无害的假象。 刘兄等等!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呼喊,余音在寂静的长街里回旋。 刘祁脚步一顿,缓缓回身:何事? 走了没几步反身追过来的贺洗尘说道:哎呀,真令人难以启齿。他手上拿着恐怖的罗刹鬼面,面容却比恶鬼要可爱上几分或许不止是几分,我找不着路啦。坦坦荡荡不见丝毫羞愧。 这个真不怨贺洗尘,他每天只走国子监那条路,刚才又是一通乱跑,天知道自己在哪个旮旯角里。 好吧连刘祁也不得不承认,仙人在天上飞着飞着可能也会昏了头,更何况这还是个假仙。 刘祁垂着眼皮,遮住淡漠的眼神,忽的扬眉颔首笑道:那便同往吧。 七弦兄真是个好人!贺洗尘毫不犹豫地发了张好人卡,疾步向前来到他身边。 刘祁倒没想到贺洗尘这么平易近人,只是帮他带下路,一下子就从刘兄进化成七弦兄。 黑夜将娇艳的花朵和青翠的树叶染成暗色,晚风吹来丰乐桥下汩汩流水的湿气,御街的嘈杂渐近,垂灯叠鼓,笙管声清。 贺洗尘没有和刘祁搭话,刘祁也没有和他搭话。这个夜晚适合安静走路,两个人的影子被巷口的光拖得长长,月色清淡如水,老旧的暗巷里,一路只有脚步踩上青石板的踏踏声。 丰乐桥上人虽多,却远比御街少了许多。大多数人都挤在惠仙楼下,竖着耳朵听楼上的谈笑风生。贺洗尘和刘祁保持三尺距离,头戴面具,无人惊扰,突然眼尖地瞥见桥头一个高瘦的男人在人群中团团转,一副无头苍蝇找不着路的蠢样。 那不是傻明月吗?看来沉舟没找到他,倒让我遇见了。 不远处的宋严被人一撞,撞上桥边的石狮子。 还真的有够傻的 刘祁也看了过去,眼里闪过狐疑惊诧的神色。 贺洗尘好笑地侧过身与旁边的刘祁拱手道:多谢七弦兄带路,在下找到朋友了,就此别过。 刘祁摸了下脸上的面具,道:告辞。 就在丰乐桥尾,两人相互道别,转身分道扬镳。 灯辉月朗,火树银花,两岸远山如黛,酒肆旌旗飘扬,万千烟火轰然绽放,辉照着相背而行的贺洗尘和刘祁。 * 宋严自忖自己的运道还是非常好的。家中四世同堂,父亲告老还乡后在当地也是德高望重。他自幼学习四书五经,虽不算天资聪颖,但天道酬勤,也算胸有点墨。后又得明师垂青,三年独山玉,科考入仕。不出意外他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做个二三十年的纯臣,期间沉浮尚未可知,大难不死能安然告老还乡的话便在云起或国子监谋个教书先生的位置,安享晚年。 可今晚崎岖的遭遇让他十分怀疑自己真否能这样顺顺利利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 人潮涌动,宋严须臾被这波人挤到戏台子边,须臾又被那波人带到街中,漂泊无助,不能自已。好容易终于凭借自身之力挤出重围来到丰乐桥畔,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亏得他脸上的面具没掉,要不然引起轩然大波,他更跑不了。 当时怎么没抓紧呢!宋严瞧着自己的手心,抿唇暗叹,李公子不知道在哪里?可千万别出事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