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去找几位相熟的丫鬟问一问。” 折枝点头,又对半夏道:“半夏,你去前院里请一位得空的账房过来,再将院子里识数的人也一并唤来。我打算将这些年的账目都点上一点。” 半夏嗳了一声,往前院里走了一趟,很快便带着账房并七八个模样伶俐的丫鬟过来。 折枝给了账房一些碎银子,说明了缘由。 账房收了钱,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很快便将这些年的账册取来,将清点的法子略一指点,便带着丫鬟们盘点物件去了。 众人忙活了一整个晌午。 直至檐上红云高起,折枝才终于拟出一张欠条来,又拿朱砂化泥,摁了个手印。 半夏送走了账房,拿了盆子给她净手:“好好的,拟欠条做什么?” “是谢大人要您写的?” “方才去映山水榭的时候,谢大人与我说,这些年的用度他一应承当。” 折枝接过半夏递来的布巾,轻轻拭去手指上的水珠:“可非亲非故的,哪能平白受他这样大的恩惠。我便寻思着,即便是一时半会还不清,好歹也先算出个数来,立个字据过去,也算个凭证。” 折枝年幼丧母,在继室手底下讨生活,对人情世故琢磨得还算通透。 明白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得了旁人什么,来日里恐怕都是要偿还的。 且两次接触下来,她只觉谢钰此人便如云雾缭绕的雪峰。 纯白洁净的背后,隐藏着妄图攀登者的无数枯骨。 危险至极,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半夏叹了口气:“奴婢方才听见账房说的那个数了。真是想也不敢想。” “您从哪找这许多银子还给谢大人?” 折枝轻声开口:“我这几日里想到一个法子——” 话茬刚起,却听见木制游廊上隐隐有脚步声响起,便停下了语句,打算等紫珠进来了,一道说与她听。 游廊上的脚步声停下。半夏快步过去打起帘子,方唤了一声紫珠,却见是柳氏身边的丫鬟绿蜡立在门外,一时倒是愣了一愣:“绿蜡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是夫人唤我过来的。”绿蜡温声答了,一转眼看见立在帘后的折枝,便福身下去,笑盈盈道:“夫人几日未见姑娘了,记挂的紧。这不,今日特地令小厨房做了一桌子您喜欢的菜。遣奴婢来邀您过去用晚膳呢。” 往日里她还是桑家大姑娘的时候,柳氏唤她到跟前一同用膳,倒也算是常事。 而如今没了这层身份,仍唤她过去,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借此交代。 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与沉香院今日的几番变故有关。 折枝轻弯了弯那双杏花眸,笑得天真纯稚:“折枝也正想去夫人跟前请安,没想到这般凑巧,还有劳绿蜡姑娘多跑了一趟。” “姑娘孝心,夫人知道了必然高兴。” 绿蜡笑着夸赞了几句,挑起手里的羊角风灯给折枝照路。 * 蒹葭院花厅内,柳氏正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仪态娴雅地以盏盖轻撇着茶沫。 青瓷茶盏里沏的是上好的庐山云雾,汤色清明,叶底匀齐。 一如眼前的柳氏。群青色对襟外裳下压着品月色马面裙,通身色泽淡雅温柔。半隐在茶烟里的容貌保养得宜,细眉长眼,唇线柔和,依稀可见年少时的清丽模样。 折枝跟在绿蜡身后打帘进去,欠身对柳氏道了个万福, 柳氏搁下茶盏,眉眼间绽出笑来:“还与我拘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