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面,放到熏笼里蒸上一宿,里头诉的情丝便也一道旖旎生香。 谢钰的长指轻捻着花笺的边缘,眸底神色幽邃。 屋内静默稍顷,小姑娘怯生生的嗓音响在耳畔。 “昨日我将这些年的用度都盘点出来了,算了个总数写在欠条里。哥哥看看可有差错。” 谢钰的动作略一停滞,为自己方才的多虑轻笑起来,长指一抬,展开了花笺。 果然是一张欠条。 落笔谨慎,条理清晰。金额他虽不曾算过,但应当也是差不离的。 只是那字迹虽工整,却并不娟秀,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反倒是花笺底下那小小一枚指印玲珑,似早春新熟的莓果。 谢钰的指尖往那枚指印上落了一落,唇畔的笑意深了些。 折枝见他接了花笺,心底略微一松,这才展眉往小案前的圈椅上坐了。 手指还没搭上琴弦,却见一旁谢钰已抬手打开了傅山炉上的白玉盖。 长指一松,那张花笺便径自落到了燃烧着的云母香片上。腾起一阵淡青色的烟雾,转眼弥散。 清冷的迦南香香气骤然热烈了一瞬,复又归于清淡。 折枝有些错愕地抬起眼,看向谢钰。 谢钰却没看她,只随意于她对侧坐落,语声里隐约带着笑意,冲淡了疏离冷淡之感:“妹妹若是再不弹奏,便又该到午膳的时辰了。” 云母架上的鸟雀仍在挣扎,一声连着一声。 折枝回想起昨日谢钰喂她用糕点的场景,只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背往上攀起。 忙低下脸去,素手勾弦,起了第一个泛音。 曲调宁和,低缓悠远。 如江水之上,月色静谧,水面涟漪初生。一叶小舟悠悠荡荡,无有定处。 谢钰阖目静听,直至一曲终了,方睁开眼来:“秋江夜泊?” 折枝点头,弯了弯杏花眸:“哥哥好耳力。” 谢钰抬唇,温声赞许:“以你的年纪能学成这般,已算是极有天赋。” 折枝还是第一次听谢钰开口赞人,反倒有些闻宠若惊,便轻抬了抬唇角,柔声答应了一句:“折枝不敢托大,只要哥哥觉得还能入耳便好。” 她说着重新将指尖搭在琴弦上,想着再弹一首同样舒缓的‘夕阳渔鼓’,便回沉香院里去。 可指尖方落,谢钰的视线便已淡淡落了过来:“寻常名曲,我在宫中宴会上已听过数百次。早已听得腻了。” 他以手支颐,慵然道:“难得半日休沐,便不听这些大雅之音了。” 折枝略想了一想道:“折枝会一些民间小调,哥哥如不嫌弃,折枝可以一试。” 她见谢钰并不开口,便又斟酌着道:“抑或是哥哥想听旁的,只要能有乐谱,折枝便可以试上一试。” 这句话,并不算托大。 她的琴技虽不如宫中音律大家那般臻至化境,却也是自幼下了苦工的。 教她古琴的先生曾赞过她一句‘天赋秉异’,说若是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在音律上有一番成就。 只可惜—— “玉楼锦可会?”谢钰淡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三字落下,折枝骤然自回忆中惊醒,搭在琴弦上的指尖随之一颤。 焦尾琴散出‘铮’地一声锐响。 折枝慌忙将被琴弦震痛的指尖缩回了袖子里,面色白了一层。 她听过这首曲子的由来。 前朝废帝荒淫,却在音律与诗词上多有造诣。 ‘日照玉楼花似锦,楼上醉和春色寝。’便是他在一场酒醉后,随意吟诵的诗词。 一位擅古琴的后妃便据此意境,著出一首曲子来,名为‘玉楼锦’,也因此得宠,使得君王三月不朝。 如今前朝已亡,后妃已去,玉楼锦便也失传成了禁曲。只有这般由来作为文人们怒斥废帝昏聩的证据,在茶馆里广为流传。 遭人唾弃。 谢钰不会不知。 “折枝愚笨,不会这支曲子。”她瑟瑟开口,不敢抬头去看谢钰的神情。 片刻的沉默。 云母架上的鸟儿似也挣扎得累了,竟也随之安静下来。 室内静谧得迫人。 折枝轻咬着下唇,藏在袖里的指尖渐渐收紧,将绣着棠花的袖口边缘揉得发皱。 一双修长冷白的手轻落在她的焦尾琴上,指尖微曲,带起几个泛音。 “当真不会?” 谢钰不知何时已自椅上起身,立在紫檀木小几前,俯下身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