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晌午已颇有些热度。即便是折枝离开沉香院的时候记起,多梢了一柄青竹伞,可这一路走到映山水榭跟前时,却还是出了一身细汗。 折枝拿帕子轻拭了拭鬓边的水珠子,这才抬手叩了叩槅扇,依着谢钰的话,只唤了一声‘哥哥’,便没再多礼,只径自打帘进去。 方迈过门槛,便觉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抬眼看去,却见一旁齐齐整整地放着数只铜鹤冰鉴,一直排开至屏风后的长案边上。 丝丝缕缕,往外透着凉气。pao pao 折枝提着食盒一路行去,只觉得通身的热意都收了,倒像是又回到了仲春时节。 而谢钰一身燕居时的绉纱袍坐在长案后,正以朱笔往奏章上写落一行批注。玉冠下墨发半束,颈上的白布卸了,那枚牙印也只余下一点点红痕,不细看已是看不出端倪了。 见折枝进来,笔势微顿,但仍旧是缓缓将那行批注写完,这才淡声道:“妹妹这个时辰过来,是想在映山水榭中用膳吗?” 折枝往他跟前立定,视线轻轻往堆叠的折子上落了一落:“哥哥可用过午膳了?” “不曾。”谢钰信手将朱笔搁下,语声平淡。 “今日是立夏,按民俗是要吃饺子消夏的。”折枝说着将食盒搁在一旁的小几上,从里头取了白底青花碗与一小碟陈醋搁在谢钰的手边。又烫了一双银著递了过去,轻声道:“这是我与半夏她们亲手包的饺子,哥哥趁热尝尝。” 谢钰淡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了筷子,信手从中挟起一只。 却没立时入口,而是略微偏转了些筷尖,仔细看看了饺子的侧面。 折枝的视线随之落过去,见筷间上正是一只金鱼饺子。 身姿有些歪斜,鱼鳞也疏密不齐,甚至有些都团到了一处。 一看便是她最初练手的那几只。 ——煮过后看着愈发丑了。 折枝有些狼狈,小声辩解道:“我平日里包饺子不是这样,这不是想学个新花样——” 顿了一顿,见谢钰只是淡看着她,似是不信,便也放弃了解释,只抿唇小声道:“总之,丑归丑些,味道却是一样的。哥哥若是不吃,我端回去便是了。” 谢钰轻笑出声,随意将碗搁到了另一边,避开了她的手:“难得有从妹妹这听到真话的时候。” 他说罢,顺势便将那只金鱼饺子吃了。 倒也未说好与不好,只是信手将银著搁下,淡声开口:“妹妹今日过来,只为送一碗饺子?” 折枝收拾碗筷的动作略顿了一顿,迟疑着抬起眼来,见谢钰今日里的心情似乎不坏,便轻轻将食盒挪到一边,乖顺地挪了张椅子往谢钰的长案旁坐下,小声道:“哥哥上回说要教折枝习字的事,可还作数吗?” “原是为了这个。”谢钰轻笑了一声,将长案上铺着的奏章重新收回经笥中,放至一旁,又换了只干净的狼毫,长指轻叩了叩砚台边缘。 折枝乖觉地站起身来,将砚台里的朱砂倒了,又以清水洗过,轻车熟路地往云母架左边的屉子里取了墨锭过来,注上清水徐徐化开。 “便从百家姓教起吧。”谢钰提笔:“我这没有现成的启蒙书籍。那便由我默上一遍,你跟着誊写。” 他说着,往宣纸上写下第一个字:“赵,百家姓的第一个字。” 折枝也从笔架上拿了一支兔毫,试着根据谢钰的字迹去誊写:“折枝知道这个字,这是如今的王姓。” 话音方落,便觉手上微微一寒,却是谢钰微凉的长指覆上了她的手背。 折枝指尖一颤,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硕大的墨点。她惴惴抬眼望向谢钰,低声道:“是折枝说错话了。” 谢钰羽睫低垂,看不清眸底的情绪,语声却平静:“你这样握笔,书写久了会很吃力。” 谢钰说着,长指轻抬,一点点纠正了她握笔的姿势。 折枝一愣,旋即点头轻应了一声。 换了握笔的姿势,最初写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艰难。 不知不觉间,又总会挪回原来的姿势。 谢钰便也不再批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