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院上房里,半夏一壁拿银簪挑了挑纱灯里的烛芯,一壁蹙眉小声劝折枝:“姑娘别快绣了。夜都深了,再绣下去怕是要伤眼睛。” 折枝手里捧着绣棚,小心翼翼地又往银针里穿了一根雪白丝线:“先换一根新烛过来,我绣完这朵云纹便睡。” 半夏叹了口气,只得换了一根红烛点上,却仍旧是忍不住道:“姑娘想给琴穗上绣花样,什么时候都可以绣,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那可不成。”折枝对着烛火看了看,往描好的花样上起针:“之前的琴谱我已整理出来了。若是赶在明日宵禁前将琴穗绣好,便可一同交给紫珠,让她替我交给先生。也省得多走一趟了。” 半夏讶然,旋即笑道:“原来是要给先生的?难怪您那么急着绣。” 折枝笑着与她解释:“我之前想给先生银子,先生却不要。若是买些贵重物件,先生大抵也是不肯收的。我便想着亲手给先生绣个琴穗,也算是报答先生帮我这回。” 半夏不解:“既然如此,您怎么不亲自送过去?这样不是更显得心意可贵?” “我便不去了,我总觉得——。”折枝迟疑了一瞬,没再说下去,只是垂首又绣过一针,这才轻声道:“我怕若是哥哥知道了,反倒会连累先生。” 还是由紫珠出面更为妥当些。 即便是谢钰真遣人跟着她,却也不至于连院子里的丫鬟们也一并跟着。 半夏有些犯困,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谢大人似乎许久没曾回来了。” 折枝捏着银针的指尖略微一顿,语声心虚似地低了下去:“好像是有几日不曾回来过了。” 她有些逃避这个话题,遂将手里的绣棚收了,起身往床榻边行去:“兴许是这几日朝中事忙——我们也早些睡吧,明日再绣便是。” 半夏‘嗳’了一声,服侍她更衣睡下,吹灭了刚点的红烛。 * 许是夏日里觉短,翌日一早,折枝便已起身,重新拾起了昨日未做完的绣活。 她的女红素来熟稔,不到小半日的功夫,昨日里未曾绣好的琴穗便已经完工。 天青色绣云纹的底,坠下玉白色的流苏。在这般炎热的夏日里看来,更是令人觉得耳目一清。 折枝拿过一只木匣,先垫了些柔软的锦缎铺底,这才将琴穗放进去,连同那一沓琴谱一并交给紫珠,又细细道:“先生说过,宫中无宴席的时候,都居在京城北巷之中。今日应当也在。你过去若是遇到先生了,便将匣子与琴谱给他。” “这琴谱最上头的两张,是送给茶楼主人的。其余的,是之前先生修改后我又誊写了一次的。你替我问问,可有错漏之处。” 她顿了一顿,又小声吩咐道:“快去快回,可别让旁人发现了。” 紫珠接过东西,应道:“奴婢省得,一定快去快回。若是萧先生不在,奴婢也不多待,只将东西带回来,明日再去。” 说罢,便拿了柄纸伞,匆匆往月洞门处去了。 折枝将东西都交代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从玫瑰椅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子,又对半夏道:“可算是赶在午膳前将琴穗绣完了。如今闲暇无事,还是将文房四宝拿来罢,我之前学的百家姓,可有几日未曾练过了。” 半夏快手快脚地将案几上剩余的针线收拾了,闻言却笑道:“这几日难得清静,姑娘又何必如此用工?何不松乏些?” “松乏些?”折枝轻轻瞬目,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指甲上,也笑起来:“这指尖上的蔻丹都褪了。那便不急着练字。先研了花汁,将指甲染了再练不迟。” 半夏也笑应了一声,很快从院外剪了新鲜的蔻丹花来,放在小碗里细细捣成花汁,又拿了一小块白布剪碎,浸透了花汁,小心翼翼地缠裹在折枝的指尖上,用细线包好。 折枝将手晾在案几上,不好做什么事,便让半夏拿了个大迎枕过来,自己倚在上头,让半夏讲这些不曾出门的日子里,府中发生的趣事。 “趣事倒是不多,怪事倒有。”半夏笑着往白布上又添了点花汁,确保指甲上染得均匀,这才道:“您还记得大公子那病不?这病了许多日不曾见人,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许多。” 折枝不大爱听桑焕的事,但半夏既然说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