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偏僻的宣武堂雨中更是冷寂。只几名披着蓑衣的马奴正冒雨在场中洒扫,远远见谢钰过来,忙上前齐齐与他行礼:“谢大人——” 谢钰抬手令他们尽数退下,孤身立在边缘处,抬目望向场内。 地面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连沾染过血色的草皮都已被花匠冒着烈日换过一茬。加之今日里的大雨冲刷之下,更是清净得不留星点痕迹。 似有心之人凌厉的手段。 泠崖自暗处现身,对谢钰抱拳低声道:“大人,一盏茶之前,饲养那匹矮脚马的马奴禁不住严刑,断气了。” 谢钰握着伞柄的长指收紧,眸色微寒:“可问出什么?” “他认自己是顺王的人。却不认下毒之事。”泠崖微顿,愈发压低了语声:“大人,可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谢钰沉默片刻,皱眉道:“不必。你只消去查,除马奴之外可还有旁人接近过御马。” 再高明的手段,施展两次便也落了下风。 而顺王并非是这等愚蠢之人,更不会作茧自缚。 “是。”泠崖应了一声,似察觉到了什么般骤然抬首,继而迅速隐入暗处,借着雨声低声提醒谢钰:“大人,有人来了。” 谢钰并未作答,只平静地抬起视线,看着雨水往马场中浇打出白浪。 稍顷,一道清雅的女声落于嘈杂雨声中,轻雾般一拂既散。 “谢少师。” 谢钰面色平静,并无半分讶异。只随之回身,往声来的方向抬目望去。 一位宫装丽人自烟雨深处,款步而来。 身侧的宫娥替她打着柄梅花面的玉骨伞,伞下的女子一身清净的浅云色宫装,眉间扫了淡淡的螺子黛,唇色浅淡,未染胭脂。面上神情疏离,冷如月下朝露。 “静太妃。”谢钰循礼淡声问候。 实则这一声太妃,未免有些将人唤得老了。 静太妃本名静婉,早年间曾是顺王养女,以贵人的名义入宫,数年后晋升为妃。随着先帝大去,又成为宫中太妃。 但若论年纪,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 静太妃却似对谢钰的称呼并无半分在意,只淡淡颔首,启唇道:“昨日之事,本宫已经听闻。这劣马生性难驯,幸而谢少师在侧,杀马救驾。这才并未伤到龙体。实乃大幸。” 她淡色的唇微抬,眸底却仍如静水般不起波澜:“若是本宫不曾记错。数年之前从马蹄下救驾的,也是少师。” 谢钰并不欲多言,便将那层机锋挑开:“静太妃是在怀疑臣?” “此事于少师并无益处。”静太妃的语声平淡得没有半分起伏:“本宫此来,只是想请少师在宫中稍住几日。协助王爷将此案查清。” “找到幕后之人,既洗去王爷身上的污水,同时也还少师一份清白。想必少师不会拒绝。” 话已至此,没有推诿的余地。 谢钰淡声:“既是王爷命令,臣自当尽心。” 身为宫中太妃,静太妃不宜与谢钰过多攀谈,见他已答应,便只淡淡颔首,又重新抬步,往内宫的方向离去。 将要行出宣武堂时,她略微停下步子,却并未回首。那平静的语声隔着雨幕传来,轻得像是一层烟雾:“听闻士人最看重知遇之恩,愿为之而死。” “谢少师文人风骨,想必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她说罢,重新抬步,再未置一词。 那纤弱的身影没于连天的雨幕之中,顷刻便没了踪迹。 * 这场大雨绵延了许久,数日后方歇。 折枝吹灭了红烛,独自躺在锦被里,看着帐顶上依稀可见的云纹,心中仍有几分不真切之感。 自她那日在心中许愿,希冀谢钰回来的晚些后,谢钰当真一连几日都未再回转。 即便是问守在别业中的侍卫,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 折枝在榻上翻来覆去,蹙着眉想——难不成真是她许的愿望实现了? 可幼时她也曾跟着母亲往寺庙里求签许愿,却从未如此灵验过。 她迟疑了半晌,心中一面觉得只是巧合,一面却又觉得反正是没了睡意,不如再试上一试,权当是找个乐子,消磨时光罢了。 她这般想着,便也自榻上坐起身来。 略想了一想,索性又拿火折子点了那根红烛,连着烛台一起放在春凳上,充作神台。 自己则趿鞋起身,虔诚阖眼,往烛台的方向拜了一拜,轻声道:“信女折枝,今日向菩萨许愿——” 话将要出口,却又顿住。 她想许些远大的愿望,却又怕一时不能验证。想许些眼前的,却又不知该许些什么。 一时便想得有些入神,以致于没听见槅扇开启那轻微一声响动。 谢钰踏月色归来,面上也似笼了一层寒月清辉,眸底隐有几分冷意。 他沉默着一路拂开垂落的鲛绡幔帐,往拔步牙床前行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