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一直看到雪青色的裙裾, 令折枝不适地蹙紧了秀眉, 微侧过身去,拿团扇掩住了大半张莲脸。 桑焕却不识趣, 微眯了眯眼, 趁着众人在打点回府事宜, 缓缓踱步过来, 在折枝身旁低声笑道:“妹妹的湘水裙似乎换了。” 折枝心底一凛,握着团扇的指尖骤然收紧,蹙眉道:“大公子记错了。” “我没记错。”桑焕仍旧是低笑:“妹妹昨日的裙面上绣着一支玉兰,裙底有银线锁边。怎么隔了一夜,便成了绣着白梅,金银丝交错锁边的了?” 折枝知道他是真的发觉了,握着团扇的指尖愈紧,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里来,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竭力让语声平静:“大公子记错了。折枝的裙上从来都是白梅,而非玉兰。” “是不是,唯有妹妹知道。”桑焕眯着眼睛,徐徐道:“不过真是巧合,昨日谢钰离席后,妹妹也跟着离席。之后万寿节上便闹了刺客,而妹妹的湘水裙也换了。不知我若是将这消息递给皇城司,司正会不会因此赏我个一官半职?” 折枝轻抿了抿唇,见桑砚与柳氏在一旁与桑浚说着些什么,顾不到此处,便也压低了语声威胁回去:“折枝如今是客居在桑府,倒也没什么。哥哥可是元配嫡出的公子。行刺之事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真查出了什么,大公子恐怕只能去阴司索要一官半职了。” 桑焕的视线像是被锐针刺似地骤然一缩,又见桑砚与柳氏已往此处行来,只得悻悻扭头而去。 折枝高悬着的心这才放落了些,行至桑府众人跟前,与桑青琐立在一处。 待金吾卫盘查过后,桑府众人便一同行至宫门处,轻车回府。 来时是倦鸟归巢时节,朱雀长街上行人寥寥,如今却已过了辰时,正是一日里最为热闹的时候。铺子开张,摊贩出摊,街面上人流如织,将各家的轩车一同堵在人潮里,寸步难行。 桑青琐毕竟年幼,昨夜一人睡在偏殿里,也并未睡好。在车上乖巧地等了一阵,终于坚持不住,倚在大迎枕上睡得香甜。 车内醒着的,便只余下柳氏与折枝。 柳氏遂搁下手中茶盏,徐徐抬眼看向折枝,视线亦落在她那身换过的那身雪青色湘水裙上。 折枝只作不觉,仍旧低头徐徐剥着一枚新鲜的橙子。 “折枝。”柳氏终是开口,语重心长道:“我以为你素来是有分寸的姑娘家,昨夜之事,你应当分得清轻重。若是此事传扬出半点风声,你的名节毁尽。往后再想议亲恐怕艰难。” 折枝低垂着羽睫,缓缓将橙子剥开,将橙皮放在一盘的小碟里,这才轻声启唇道:“夫人想说什么?” 柳氏便也淡声道:“榴花院里的两位姨娘,是谢少师送来,想必却是你的意思吧?” 折枝摇头:“夫人错了,这是哥哥的决定。” 柳氏微一敛眉,很快又平静道:“我承认,这两位女子确有手段,将老爷迷得予取予求,可只要老爷还想要他的仕途,便做不出宠妾灭妻之事——只要我还是桑府主母一日,便能左右你的亲事。” “你让谢少师将两位姨娘带走,我将昨夜忘却不说,还替你谋一门好亲事,令你来日无忧,如何?” 婚事。 折枝渐渐停下了剥着橙皮的动作,羽睫低低垂落。 最初她也如闺阁中的少女一般,对自己的婚事,对未来的夫君充满希冀。 是柳氏一顶小轿,一封嫁与花甲之年丞相的为妾的书信,彻底打碎了她的梦境。 如今柳氏再提起要给她许亲,也只令她徒增几分如物件般被人随意赠送的厌恶。 折枝没了胃口,便将剥好的橙子放在橙皮上,轻轻抬起眼来,略想一想,便也平静答道:“折枝从未想过嫁人,且夫人忘记了一事,折枝如今已立了女户,婚事并不由夫人做主。” “至于湘水裙之事……若是夫人不怕哥哥恼怒,再送三五个姨娘进来,大可以传扬出去。” 她的话说得有些戳人心窝子,可折枝却并不在意,只是轻轻移开眼,挑帘去看街面上的情形。 毕竟再过几日,她便要离开桑府。也不必再顾忌着彼此的颜面,小心翼翼地说话。 仿佛只要想到这,连拂面而来的夏风都变得怡人,似已渐渐覆上了初秋时的温凉。 她没看见柳氏骤冷m.XIAPE.coM